真的不能理解,真的不能容忍,幾日來的奔波,為的便是見一下無名的師父,求她老人家醫治無名,誰會想到,一顆火熱的心,被一句‘速度離開’潑滅,景心不能理解,甚至不願意相信這是無名師父的吩咐,一時氣憤,要硬闖素問雅舍。


    “我說這位姐姐,你不要胡鬧,我家主人會生氣的!”


    “走開!”


    景心踏步闖進了院門,小童兒開始拉扯起景心的胳膊,景心將手一抬,將小童兒推到一邊,險些把小童兒推個跟鬥。


    “我不讓你進去,我不讓你進去,我就是不讓你進去!”


    小童兒也生氣了,伸手拽住景心背後的蝴蝶結腰帶,拉扯著,死活不肯撒手,景心更是氣惱,回身將小童兒捋開,斥道:“你這個大膽的家童,假傳主人的意思,還來這兒胡攪蠻纏,待會兒再來懲治你”。


    “你不能進去,你不能進去,我沒有說謊,我沒有說謊!”


    小童兒阻擾著,或擋在景心身前,或擋在景心身後,還是擋不住景心,景心已經走過了院落,臨近正房門口。


    “放肆!”


    一聲厲喝,蒼老中鏗鏘有力,從房內傳出來,聽到這兩個字,在素問雅舍門口的趙霞,嚇得一哆嗦,竟顯得噤若寒蟬。


    景心停在了當地,吱呀一聲,正房的大門打開了,靈隱士從裏麵一臉嚴肅地走了出來。小童兒立刻退身一旁,不再拉扯景心。


    “主人恕罪,奴婢沒能攔住這位姑娘”。


    看著從房間走出來的這個人,昂首屹立,高貴的氣質,景心在她的身上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威懾力。台階有些高。景心在台階下,仰臉看著靈隱士,這種威懾感,更加深了一層。


    “晚輩東方景心,見過無名哥哥的師父”。


    靈隱士的年紀不小了,年逾古稀,體形卻像三十多歲的少婦。一頭鶴發,雲鬢間唯一的頭飾是一朵黃色的牡丹花,話出口,聲音嚴肅,鏗鏘有力,不帶一絲情感,鳳目微睨。是那麽的威懾人。景心低下了頭,非常的恭敬。


    “無名哥哥?”


    這四個字讓靈隱士聽來是多麽的驚奇,不由看向了景心,景心更是誠惶誠恐地說道:“您的徒兒受了傷,都是為了救我,聽說您老人家醫術貫通古今。……”。


    景心說著,不經意抬了一下頭。無意間看到了靈隱士的表情,讓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沒有假傳我的意思,她說的全部是真的,我讓你們走”。


    在景心一愣間,靈隱士一臉沉默的表情下,更說出了沒有一絲情感的話,景心木然在了當地,有些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愣在這兒做什麽?趕緊給我走!”


    靈隱士說著,更是加重了語氣,揮起衫袖指向了門口。


    “不……!”景心幽幽地說道,


    “不什麽?”靈隱士冷冰冰地說道,


    景心真的茫然了,那一團火熱的心,為救無名的心,認為看到希望的心,被靈隱士那幾句比冰水還冷的話撲滅到徹徹底底,忍不住大聲,像是斥責地說道:“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呢?他是你的徒兒呀?”


    “放…肆!”


    靈隱士微睨的鳳目,看著景心,從嘴裏擠出這兩個字以示恫嚇,景心氣憤憤地看著靈隱士,其強傲的態度與靈隱士毫不遜色。


    “孫少主,我們,我們還是走吧?”


    趙霞低著頭,憂心忡忡,輕步謙恭地踏進靈隱士的院門,甚至都不敢抬頭看靈隱士一眼,幽幽地對景心說道。


    景心看了一眼趙霞,趙霞似乎有很多的難言之隱一般,有口難開,難以啟齒的樣子,景心又把目光很快地從趙霞身上離開,再次轉移到靈隱士身上。


    “你不可以這樣,他是你的徒兒,你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嗎?”


    “那就是我的事了”。


    “你怎麽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


    “憐憫之心?”


    靈隱士的臉上露出一陣陣的鄙視,“枉我栽培他這麽多年,出門一趟,帶著傷回來,淨給我丟人現眼!”


    “你怎麽能這樣說話?……”。


    景心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氣火,猛然一聲斥,嚇得趙霞一哆嗦,兩腳都開始發軟,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放肆!”


    靈隱士更是瞋目視之,景心更是憤憤不平,掩不住內心的憤懣,斥道:“你是哪門子的師父?你不配當無名哥哥的師父,你這個無情的人,……”。


    “大膽,你又算他什麽?有什麽資格來數落我?”


    “我,我,……”。


    景心氣憤中一時無語,最後說道:“我是無名哥哥最要好的朋友,你不救他,我就有資格數落你,你到底救他不救?”


    “不救!”


    可能是小主人的身份做的太久了,景心字字擲地有聲,語氣不容拒絕,分明是命令式的口吻,這樣求人的方法隻會火上加油,靈隱士哪裏肯會答應。


    一句不救,景心更是委屈連連,說道:“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他是你的徒兒,是你親手養大的徒兒”。


    聽到這句話,靈隱士那張英氣淩人的麵孔突然變得黯然,凝重的‘陰氣’像要下雨一般讓景心不敢再言。


    “逐客!”


    在靈隱士沉默須臾後,突然道出了這兩個字,景心不服氣起來,猛然向前一步,嚇得趙霞又一次兩腳發軟。


    “我說這位姐姐?!”


    在景心向前一步後,小童兒驀然伸手拽住了景心的胳膊,說道:“你還是走吧,不要惹我家主人生氣”。


    “走開!”


    景心一把將小童兒推到一邊,用力太猛,小童兒不防備景心會出這麽大的力,直接便是一個仰麵朝天。


    “大膽!”靈隱士怒斥一聲,


    趙霞一馬當先,擋在景心身前,勸道:“孫少主不能無禮!”


    靈隱士說道:“你要造次不成?”


    趙霞立刻回身,向靈隱士撲通跪了下來,誠惶誠恐般說道:“老前輩息怒,我家孫少主年幼無知,望寬恕則個,寬恕則個”。


    “你可知罪?”


    靈隱士怒視著景心,景心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看到趙霞如此軟弱,想到無名命在旦夕,這個做師父的卻不施與援手,委屈的眼淚快要掉下來,此時此刻,她終於懂得了什麽叫束手無策,什麽叫不近人情。


    “我知罪,我不敢造次,不要趕我們走,我求你,救救無名哥哥吧?”景心說著,雙腿一曲,跪了下來,淚水更是撲簌簌而下。


    在景心跪下的一瞬間,無名的心像被針紮一樣難受,他在馬車中耳聽了一切,聽到了他的師父是多麽的無情。


    “心兒,快起來,我不值得你這麽做,……”。無名的心碎了,更不能理解,仰天自問,“師父啊師父,您為什麽要如此對我?”


    “你跪下來,這是何意呀?”


    景心屈膝下跪,換來了靈隱士的心平氣和,卻又忍不住敲打景心的自尊。


    此時此刻的景心,哪裏還有自尊?她隻想讓她的無名哥哥快點好起來,景心說道:“晚輩求靈老前輩救救無名哥哥,晚輩會以我的誠心打動靈老前輩,您一定要救救無名哥哥”。


    “你的跪,我受得起!”


    靈隱士說罷,一聲不響,轉身回了房門,聽到‘吱呀’的關門聲,景心頓時不知所措起來,她萬萬沒有想到靈隱士會對她的下跪不屑一顧。


    “孫少主,我們還是走吧?我們不要衝撞了這位靈老前輩”。


    靈隱士回房了,景心長跪院中,趙霞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趙霞自小看著景心長大,明是主仆,趙霞更視景心如己出,景心跪在這裏,膝蓋該有多疼,忍不住勸說起來。


    景心整整精神,說道:“霞主管不用勸我,我一定要用我的誠心打動靈前輩,我一定會讓她搭救無名哥哥的”。


    趙霞忍不住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在心裏歎息了一聲,想讓靈隱士回心轉意?恐怕比登天還難。


    這樣想,倒不是趙霞詛咒無名,是趙霞了解這位靈隱士的性格。


    景心在靈隱士的住處大聲說話,趙霞畏懼,景心對靈隱士胡攪蠻纏,甚至言辭責令,趙霞畏懼,靈隱士對景心斥責,兩人同時瞋目相視,趙霞同樣產生畏懼,這些畏懼,不是憑空,不是偶然的,而是靈隱士和景心有著一層不能冒犯、衝撞的關係,這層關係,景心至今都不知道是什麽關係。


    俗話說‘兒行千裏,長親(父母)常憂’,景心離宮出走到中原尋找大仇人報仇,東方琦怎麽可能熟視無睹?派趙霞暗中保護都覺得遠遠不夠,不得已請他的生母出山,保佑子孫周全,靈隱士便派了她的授藝弟子,也就是無名,保護景心左右。


    靈隱士是東方琦的生母東方靈瑜,是景心的曾祖母(曾外祖母),這層關係,景心不知道,甚至無名也不知道,他們隻知道靈隱士性格怪癖,不通情理,這樣的拂袖離開,恐怕,景心長跪便會成為僵局。


    然而,東方靈瑜不肯救無名,其中的原因,不單單是關於無名‘無能’的事,同樣包括景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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