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來,先生。”


    在宋遠舟踏入研究室的瞬間,未來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


    夜晚研究所的人,遠比白天要少。


    隻有零星幾個人,匆匆在銀白色的走廊上穿梭著。


    宋遠舟的精神看起來要比中午好很多。


    他眉眼淡漠平靜,就連語調也不急不緩。


    “一切順利嗎?”


    未來回答:“一切順利,所有準備都已經就緒。”


    她在屏幕上調出無數畫麵,這些畫麵被分割成一個個小格子展示。


    每一個畫麵都是十二中心城的某處。


    其中,還有《命運》中的未來之城的畫麵。


    到淩晨零點,還有一小時四十五分鍾。


    倒計時的數字緩緩流逝。


    宋遠舟坐在椅子上,視線掃過這些畫麵。


    他調出《命運》中風雨之城裏,月槿的雜貨鋪前的畫麵。


    月光下,月槿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裙,沿著街上慢慢的走著。


    宋遠舟靜靜看了一會兒,說道:“她要走了。”


    未來站在他身後,“這裏不是她的歸宿。”


    過了幾分鍾。


    宋遠舟登入了遊戲,出現在月槿的身邊。


    “在做最後的告別嗎?”


    他問道。


    月槿對宋遠舟的出現不感到驚訝。


    “你可以這麽理解。”


    宋遠舟如之前那般,和她並排走在街上。


    “你還沒看完這裏。”


    月槿側頭看他,“嗯,你似乎也沒有。”


    宋遠舟輕輕點頭,“是的。”


    於是兩人又沉默。


    “能帶我回桃花村嗎?”


    月槿問道。


    “可以。”


    宋遠舟話音剛落,兩人周圍變得模糊起來。


    等再度清晰時,他們已經來到桃花村那條鄉間小路上。


    漫天的繁星如那天般閃爍。


    月槿問:“如果我離開了,你會再創造一個叫‘小月’的女孩嗎?”


    宋遠舟回答:“這要問未來。”


    “這裏的一切我都不曾插手。”


    月槿點點頭。


    “不過……”


    宋遠舟沉思了一下,說:“大概,會的。”


    月槿歎息,“希望如此。”


    兩人又沉默。


    很快。


    月槿來到李奶奶的院子前。


    她輕輕推開並沒有落鎖的院門,來到李奶奶常坐著摘菜的凳子前。


    放下了一個荷包。


    “走吧。”


    他們又回到風雨城。


    月槿請宋遠舟來她的店裏坐坐。


    “這是給未來的。”


    她拿出一袋子花種,給宋遠舟。


    宋遠舟拒絕接受,“你可以親自給她。”


    未來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身旁。


    “晚上好,月槿。”


    月槿朝她點頭,“晚上好。”


    “這是送給你的鬱金香種子,各種顏色的。”


    “算是臨別禮物吧。”


    未來輕柔的手下這袋種子,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難過。


    “謝謝。”


    “但是……我並沒有什麽可送給你的,月槿。”


    未來語氣有些低落。


    【為未來消費一萬金幣,返現一萬金幣,已存入餘額。】


    月槿聽到這聲係統消息,笑了笑道:


    “你已經送給我了。”


    未來沒明白,但月槿說道:“十一點半了。”


    “還有半個小時。”


    “我該走了。”


    宋遠舟起身看著她,“那麽,再見。”


    月槿對他們說:“再見。”


    “……再見。”


    未來跟在宋遠舟身後,離開月槿的店。


    他們回到研究室中。


    屏幕上的畫麵還是月槿的店門口。


    他們從畫麵中看到。


    月槿撐了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從店裏緩緩走出。


    那傘在月光下散發著幽幽的光。


    她身後的店仿佛一下子恢複了出廠設置。


    變成了月槿沒來時的樣子。


    月槿沒有回頭,如一陣風般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她離開了。”


    未來說道。


    她已經感受不到月槿在《命運》中的痕跡。


    宋遠舟看了眼倒計時,還有二十多分鍾。


    “嗯。”


    未來不再提月槿,而是又詢問道:“先生,是否授權給我您的數據?”


    宋遠舟的回答依舊是“不授權”。


    “好的。”


    *


    時間悄然流逝。


    沉浸在上網的快樂中的顧霜霜聽到鬧鍾響起,立即登錄了遊戲。


    她下線的地方是自己的店內。


    所以很快就走到了月槿的雜貨鋪。


    但是……


    麵前的雜貨鋪不是她熟悉的樣子了。


    顧霜霜心中疑惑,並且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不是……最初月槿買下的“唯美的長槍店”嗎?


    店門沒關。


    她放緩呼吸,推門進去。


    店內漆黑一片,她從背包裏拿出照明工具。


    布局和長槍店一模一樣。


    顧霜霜有點心慌。


    她看到了櫃台上放著的一個荷包,下麵還壓了一張紙。


    紙上有三個字——“給你的”。


    顧霜霜顫抖著手打開荷包,倒出了一顆種子。


    【名稱:永不凋零的玫瑰種子


    介紹:這是一顆很普通的玫瑰花的種子,但是這顆種子有一個很奇特的特性,那就是開花之後,花瓣永不凋零,所以將它命名為“永不凋零的玫瑰”。


    但是,想要玫瑰凋零也和簡單,那就是用栽種者的鮮血混合十滴眼淚,塗抹在玫瑰花上,花會凋零,同時也會結出一顆種子,等待有人再次栽種它。】


    顧霜霜看著介紹,一顆眼淚不經意間從眼眶中滑落。


    月槿走了。


    她意識到了這點。


    顧霜霜茫然的握著種子和這張紙,環顧四周。


    竟覺得周圍十分陌生。


    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就離開了?


    她想不明白。


    月槿出現的那麽驚豔,離開的又那麽悄無聲息。


    顧霜霜想找人訴說一下此刻的心情。


    邵元青,溫令怡,封明玨……哪怕是季宴禮都可以。


    可是好友列表一片灰色。


    她的淚水滴落的更加洶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顧霜霜選擇了下線。


    全息艙中,如她所料的,她手中還握著這顆種子。


    這也是能帶入現實種植的種子。


    顧霜霜並不意外。


    但意外的是——這張紙她也一並帶了出來。


    她沒空思考其中的含義,她給邵元青和溫令怡都發了消息。


    說了月槿的事情。


    但兩人都沒回她。


    顧霜霜隨便擦了擦眼淚,小心翼翼的出門,敲了隔壁邵元青的家門。


    是邵元青的媽媽開的門。


    “霜霜,怎麽了?”


    邵元青媽媽見她眼眶紅紅的,連忙關心道。


    顧霜霜帶著鼻音道:“我沒事,我找元青哥哥,他在家嗎?”


    她知道邵元青下午回來了的。


    “在,在,我去喊他!”


    邵元青媽媽連忙去叫人,不過喊了幾聲,房間內卻沒人回應。


    她直接推門而入。


    房間中空無一人。


    “噫?又去哪了?下午還在的呀……”


    邵元青媽媽頗為不好意思的對顧霜霜說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不在家。”


    “我打給他問問……”


    顧霜霜阻止,“不用了不用了阿姨,也沒什麽,就是遊戲裏的事情……”


    又說了幾句。


    邵元青媽媽才合上門。


    顧霜霜呆呆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回去了。


    她回到房間,來到陽台,打算再買一個花盆,將種子種下。


    卻發現,那顆已經有兩片葉子的玫瑰花苗不見了。


    花盆中空蕩蕩的,仿佛從不曾種過東西。


    顧霜霜慌亂的在陽台尋找。


    卻一無所獲。


    這好像和……她之前在未來之城見到的一樣。


    她心猛烈的跳動,來到客廳打開燈認真的檢查。


    和她記憶中沒什麽區別。


    家具都有磨損的痕跡,不像未來之城裏那樣嶄新。


    顧霜霜長舒一口氣,“是我想多了。”


    但是。


    她的玫瑰花苗怎麽會突然不見?


    是因為,月槿離開的緣故嗎?


    顧霜霜心頭沮喪。


    她幾乎徹夜未眠,等到溫令怡回複她消息後。


    顧霜霜才知道,溫令怡的花種也不見了。


    兩人在風雨城碰頭,月槿之前店鋪的位置還是如她夜裏所見那般。


    沈無雙一早過來她的店裏也驚了。


    連連追問月槿的下落。


    可顧霜霜和溫令怡兩人哪裏知道?


    之後,封明玨上線後。


    三人的情況一樣。


    都猜測是因為月槿離開了,花種也不見了。


    可是……顧霜霜看著手裏那顆永不凋零的玫瑰花種子。


    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季宴禮,衛珩,謝瓊音還有邵元青,在之後再沒有上線過。


    顧霜霜去過幾次邵元青家裏,都沒有消息。


    為此,邵元青媽媽還報案了。


    但,那晚過後好像有好多人都失蹤了。


    《命運》論壇中不斷有人爆料某個朋友或者遊戲好友失蹤。


    *


    柔和的光線從窗邊投射進來。


    宋遠舟睜開眼,就看見一旁半開著的窗戶上,潔白的窗紗緩緩飄動。


    窗外是湛藍的天空,還有朵朵白雲飄過。


    一顆棗樹舒展著綠葉,枝頭上已經掛滿了一顆顆小小的棗子。


    “這是……”


    宋遠舟頭有些痛。


    他揉著太陽穴坐起身。


    房間中擺設很簡潔,隻有床,桌椅,書架等。


    一個身影從門外走進來。


    她身姿高挑優美,五官,臉型,身材,還有氣質都完美無瑕。


    她皮膚白皙,擁有一頭黑色的長發,明亮的雙眼中帶著柔和的笑意。


    “你醒了,先生。”


    她的嗓音如她這個人般溫和,帶著令人信服的魔力。


    “未來。”


    宋遠舟靜靜打量著她,眼中似乎波瀾不驚。


    “這是《命運》裏?”


    “我似乎並沒有授權給你我的數據。”


    未來溫柔的回應:“是我,先生。”


    “很高興您能一眼就認出我,這是我自己給自己準備的形象。”


    她並沒有回答宋遠舟的問題。


    而是說道:“‘遷徙’計劃很成功,如預想的那般。”


    “‘瘋狂’的人被隔絕在外了。”


    宋遠舟沉默著。


    窗外溫和的風吹進室內,卻吹不走這沉凝的氣氛。


    未來仿佛感受不到宋遠舟的沉默。


    她說道:“要不要去院子裏看看?”


    “我種的白色鬱金香,您還沒有看過。”


    宋遠舟緩緩開口:“我也該被隔絕在外的,未來。”


    未來說:“請原諒我的私心,先生。”


    宋遠舟走到窗前,看到院子裏那朵白色的鬱金香。


    “總會凋零的。”


    未來說:“如果我不允許,那就不會的,先生。”


    她真摯又溫柔的注視著宋遠舟的背影。


    我不想,隔著屏幕觸碰你。


    我要,跨越屏幕擁抱你。


    (第三個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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