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羅森·傑姆斯從來都沒有這麽興奮過。


    張訓是他遇見的第一個這麽具有話題性的作家。


    身為現場記者,他去做專訪的次數十分少,但在人員不充足的情況下他也會幫著自己的同事一起過去采訪。


    在他旁觀同事采訪的時候,他發現凡是有才華的作者一定在某些方麵有缺憾性,而對自己書中角色的惡趣味基本是每位作者都會擁有的。


    但與那些作者不同,張訓是第一個說出來的。


    在那些古板守舊的作家眼裏,他們給書中角色安排的結局通通都會歸結為命運的安排,隻有張訓毫不遮掩的說出了自己就是故意的。


    也許是今天的大腦太過興奮,羅森·傑姆斯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提了出來。


    “我看的黑板上寫的您還是《局外人》和《小王子》的作者,為什麽您來到英國換了筆名?難道法蘭西的文學界有什麽您避之不及的存在嗎?”


    “並沒有,我隻是不想讓筆名限製了我的創造性。”


    “您身為一個華國人卻對英國文化如此了解,那您對加入英國國籍有什麽想法?”


    “我很喜歡英國文化,但這與我拒絕加入英國國籍是兩回事,華國還有我的親人朋友,我遲早是要回去的。”


    “我也讀過《小王子》與《局外人》這兩本書,一本是現在兒童們最歡迎的兒童文學,一本是備受法蘭西文壇擁捧的哲學著作,我很疑惑,是什麽樣的經曆讓您能寫出這麽具有哲學性的作品,卻又在到了英國之後轉而寫起了推理小說。”


    “當你經曆的足夠多,我想你也會寫出這樣的作品。雖然我的年紀並不大,但我經曆的遠比你們想象的要精彩。而痛苦與反思是我在法蘭西生活的主旋律。至於來到英國改變了寫作風格,隻能說我對英國文學界的推理類小說十分感興趣,因此就嚐試著寫了寫,我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這麽成功。”


    張訓的回答明明是赤裸裸的凡爾賽,但當你注意到他的神態與語氣的時候偏偏又覺得他十分真誠,讓人生不出一絲惡感。


    羅森·傑姆斯所在的《泰晤士報》到底是一份格調十分嚴肅的報紙,因此提出的問題大部分都需要張訓仔細斟酌思考,生怕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羅森·傑姆斯的采訪持續了足足一刻鍾,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拋出,張訓回答之後都在懷疑對方究竟有沒有把他的回答記錄下來。


    等到張訓說的口幹舌燥,就連腦子都有些抽痛的時候趕緊伸手暫停了采訪。


    “羅森·傑姆斯先生,我很高興接受您的采訪,但我的時間基本上都要留給我的書迷們的,因此給你們的十分有限。”


    “為表公平。我想接下來應該換下一位記者采訪了。”


    羅森·傑姆斯有些失望的咂了咂嘴,但他看向自己記錄的滿滿當當的本子還是心滿意足的選擇了退步。


    “好吧,好吧。n先生,我接受你的建議。”


    “非常感謝您能接受我的采訪,祝您能有愉快的一天。”


    “再見。”


    送走羅森·傑姆斯之後,一直默默等待的哈羅德·利夫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成功趕在威廉·拉塞爾之前到達了門口。


    隻留下一肚子怒火的威廉·拉塞爾咬著牙盯著掏出本子準備采訪的哈羅德·利夫。


    哈羅德·利夫所供職的《每日電訊報》雖然依舊還是英國最大的廉價報紙發行商之一,但如今的影響力已經遠遠不如另一家廉價報紙《每日郵報》。


    他們的市場份額正在被《每日郵報》逐漸吞噬,可以說整個報社已經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


    因此哈羅德·利夫所遭受到的壓力要遠比另外兩人多得多。


    張訓雖然並不知道《每日電訊報》如今的困境,但他能明顯感覺出對方的采訪風格十分僵硬。


    不過這也讓張訓提前準備好的回答有了用武之地。


    不然要是都跟著《泰晤士報》的羅森·傑姆斯一樣思維那麽跳躍,張訓的腦細胞怕是都要燒沒了。


    哈羅德·利夫的采訪中規中矩,問的都是一些常規問題,比如寫作的初衷,創作時的想法,人物的原型,以後的規劃發展等等。


    當然,這些問題張訓都是早有準備,因此采訪的過程意外的並不難熬,這期間張訓還有功夫跟其他書迷聊聊天,聽聽他們的看法。


    《每日電訊報》的采訪結束的很快,從哈羅德·利夫的臉色可以看出對方對這次采訪並不滿意,但他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問題了。


    而哈羅德·利夫也拉不下臉去模仿別人的風格去問一些更勁爆的問題。


    哈羅德·利夫離開了。


    最後一個過來的則是《每日郵報》的記者威廉·拉塞爾。


    雖然沒能成為第一個采訪張訓的記者,但這意味著留給自己的采訪時間十分充足,威廉·拉塞爾也可以想一些不一樣的問題。


    與前兩位的采訪風格不同,威廉·拉塞爾一向以問題尖銳刻薄出名,每次當現場記者的時候,他的采訪總是會讓蘇格蘭場和政府人士提心吊膽。


    因為你並不能確定從對方嘴裏吐出來的會是什麽驚世之語,而在對方的報道中你又會被描寫成多麽狼狽可笑的樣子。


    很顯然,張訓並不知道對方的風格,但在與他點頭打招呼的時候,張訓的心頭驀然生出一絲不喜。


    華國人一向是相信相由心生的,張訓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覺出這人可能不是什麽好相與之人。


    而威廉·拉塞爾的第一個問題也驗證了這一點。


    威廉·拉塞爾臉上的笑容有種油膩的惡心,他可能在努力釋放友善,但那笑容之中總是充斥著一種讓人反感的東西。


    “我看看,我看看。哦,原來神秘的n先生竟然是一位華國人!這真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的嘴咧的大大的,露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正伸著頭一字一句的讀著黑板上的內容。


    “張訓,華國人,目前就讀於劍橋大學文學院。曾用筆名zhang san ,作品有《小王子》、《局外人》。現筆名n先生,作品有《血字的研究》、《四個簽名》、《冒險史》、《回憶錄》、《歸來記》。”


    他的中文並不好,因此即使張訓用英語拚寫出來了自己的中文名字,威廉·拉塞爾念起來依舊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古怪感。


    讓人不適。


    張訓雖然不喜,但並沒有表達出任何抗拒的意思,畢竟是三大報社的記者,就憑著《每日郵報》的發行量,張訓也不會得罪對方。


    可是對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張訓簽字的手猛地頓了一下。


    “我想確認一下,n先生您真的是華國人嗎?我的意思是,也許您是個混血,畢竟以我的經驗,華國人並不能寫出這麽優秀的文學作品。”


    張訓隻是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很快恢複了正常,笑容溫和的給書迷簽好了名字並微笑著同對方告別。


    然後接下來便一直重複剛剛的行為,似乎並沒有聽見任何問話一樣。


    但威廉·拉塞爾十分確定對方聽到了。


    哦,他在裝聽不見。


    威廉·拉塞爾心底忍不住嗤笑。


    像張訓這樣當他不存在的行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了,但他從沒怕過。


    威廉·拉塞爾露出一個十分虛偽的笑容,衝著正在等待簽名的書迷說道:“這位先生,您覺得n先生是混了哪國的血統?”


    被問話的書迷顯然並沒有反應過來,十分迷茫的啊了一聲。


    但當他看向那個告示牌上的內容之後,眉頭不由深深皺起。


    他不客氣的回道:“我想你問的問題毫無意義,n先生已經說了,他是華國人!”


    “哦,是嗎?”


    威廉·拉塞爾不讚同的咂了咂嘴,還不等他說出什麽反對的話來,張訓溫和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這位先生,如果你遭受到了騷擾,請一定要告知我們的安保人員,作為我的書迷,我有義務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麵前的男性書迷臉詭異的漲紅了起來,顯然對自己喜歡作者的關心十分受用。


    “並沒有,n先生,我很喜歡sherlock holmes,我的弟弟也很喜歡《小王子》,要是他知道這本書是您寫的,他一定會後悔今天沒有過來的。”


    “是嗎?”


    張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想了想,重新打開扉頁,在最下麵又寫了一行字——祝。


    寫到這裏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這位男性書迷立刻說道:“喬治,我弟弟叫喬治。”


    筆尖在紙上流暢的飛舞。


    祝喬治也能找到自己的玫瑰與小狐狸。


    書迷看到張訓又寫上去的那行字臉漲得更紅了,甚至都會被人懷疑會不會透出血來。


    他高興地抱著書,甕聲甕氣的說道:“謝謝你,n先生。您真是一位高尚的先生。”


    “隻不過就是太善良了!”


    書迷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威廉·拉塞爾,不悅的哼了一聲。


    “n先生,如果您遇到了麻煩請一定要跟我們說,我們會保護您的!”


    而其他離著近的書迷均都一臉不善的看向掛著假笑的威廉·拉塞爾,直看的對方額間都有汗水冒出。


    張訓見狀露出一抹感謝的笑容:“謝謝大家,不過請諸位放心,我的善良隻會給該給的人。”


    隨後衝著威廉·拉塞爾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溫聲道:“你說對嗎?威廉·拉塞爾先生?”


    威廉·拉塞爾看了眼盯著他的眾人,沉默了半晌,最後說道:“我很讚同你的想法,張先生。”


    “那好,我想我們可以繼續我們的采訪了。”


    張訓點頭示意。


    威廉·拉塞爾臉色陰翳的重新拿起了筆開始提問。


    接下來的問題雖然依舊尖刻,但最起碼並沒有在張訓的國籍與血統上麵做手腳了。


    雖然對方的問題依然充滿了對張訓作品的質疑(並不是對其文學性進行質疑,而是對一個外國人竟然寫出如此充滿英式風格書籍的質疑,簡而言之,就是懷疑對方抄襲。),言辭中對張訓的國家也並不十分尊重,其中還摻雜了一些對張訓風流軼事的捕風捉影,但最起碼采訪能繼續下去。


    至於那些所謂的質疑,張訓表示能找到證據算我輸。


    自己現在的地位並不高,為了能盡快出名,一些無傷大雅的刁難忍忍也就過去了。


    更何況張訓清楚這些報紙的編造能力有多麽誇張,他們是真正的做到了捕風捉影,就連英國正府都拿他們沒有辦法。


    得到了自己不算太滿意的回答,威廉·拉塞爾有些不高興的離開了現場。


    而那些混進來的小報記者也想進去接三大報社的班,隻可惜都被安保人員趕了下來。


    而混進書迷隊伍想對張訓采訪的那些記者則被張訓微笑著婉拒了,除了簽名之外就沒有更多的交流了。


    那些小報記者沒有辦法,隻能隨機采訪幸運觀眾了,同時觀察著張訓,希望對方出些大錯,這樣他們的標題也就能有了。


    這一簽就簽到了上午十一點左右,中途張訓實在是扛不住了去了一趟二樓的廁所,隨後透過頭上的窗戶看著下麵越來越長的隊伍不由有些頭暈目眩。


    上帝啊,這到底是來了多少人啊!


    下了樓後張訓又簽了一會兒名字,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讓約翰派一個小隊成員出去打聽打聽。


    畢竟他覺得這會兒福伊爾書店準備的書應該賣的差不多了。


    安保隊員的動作很快,很快便將外麵的信息帶了進來,但福伊爾兩兄弟那邊因為隔著層層人群,因此並不能及時溝通。


    不過張訓也不用溝通了。


    外麵多出來的這些人全都是從附近的書店買完書趕過來的,這也是為什麽隊伍越排越長的原因。


    張訓在聽到消息後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終於感受到了絕望。


    上帝啊,這麽多人,他要簽到什麽時候!


    要是全倫敦的書迷都來了怎麽辦?


    跑!


    他一定要跑!


    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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