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從古古怪怪的氣氛中脫離開來,轉移話題道:“世子近日恢複得極好,想來待春獵時便沒有大礙了,但還要小心,隻能走動,不可練功策馬打獵。”


    “那倒是可惜了。”穆庭有些遺憾。


    談城眼神掃過雲渠,不著痕跡地明勸暗捧:“往年春獵,世子您舉凡參與必是第一,壓得旁人不得出頭,今年您受傷,行動受限,也該留給旁人機會了。”


    這馬屁拍的真響。


    安太醫看他的眼神隱含鄙夷。


    穆庭臉色倒算是平常,隻問雲渠道:“姑娘去麽?”


    “自是去的。”她還沒見過呢,自然好奇。


    “那我也去。”穆庭立即決定,在她開口之前說道,“姑娘放心,我隻是去瞧瞧,不會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


    雲渠點頭:“世子心裏有數便好。”


    “姑娘百般囑咐,我自不會不聽從。”穆庭含笑開口,“隻是春獵危險,屆時姑娘該小心再三,萬要提防暗處冷箭才是。”


    聽到這大實話,安太醫恨不得將頭埋到地縫裏去。


    雖然經過各種威逼利誘後,他已經算是晉王府的人了,但一時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來。


    雲渠臉色倒是平靜,點頭道謝。


    兩人略聊了會兒,便見一個侍衛匆匆進門稟報:“世子,禦前甘總管奉皇命前來看您,四殿下自請隨行,現下已經快到護國寺外了。”


    穆庭應了一聲,表情淡淡。


    雲渠本想告辭,但聽到甘懷要來後便坐下沒動。


    很快,門外侍衛們的見禮聲響起:“見過四殿下。”


    他們話音未落,四皇子就進了門,大大咧咧繞過屏風向穆庭走來:“堂兄傷勢如何了?”


    “死不了。”


    兩人說話時,雲渠幾人也起身行禮。


    四皇子眼疾手快,忙上前幾步,用折扇托住雲渠行禮的動作:“此番堂兄轉危為安,幸得祝姑娘出手相救,我與父皇皆感激不盡,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雲渠客氣了幾句。


    四皇子這才走去床邊,挑眉看了穆庭一眼:“一個小差事,你竟能弄得這般狼狽,真叫我大開眼界。”一邊說著,他手中折扇往穆庭肋骨處戳去。


    在即將碰到肋骨的前一瞬,折扇被穩穩握住。


    他順勢抬頭,正見雲渠眼含歉意道:“世子有傷在身,輕易不可觸碰,四殿下見諒。”


    四皇子嘖嘖感歎,也依言收回了折扇,轉頭再看穆庭時,就被他滿麵甜蜜的笑容激起一陣雞皮疙瘩,他一副沒眼看的樣子搖了搖頭,索性轉過頭去看太醫。


    “世子恢複得這般好,待奴才回去回稟皇上,想來他老人家也能放下心來了。”這道熟悉的尖利聲音響起,眾人才向屋子中央的甘懷看去。


    他存在感向來不低,但方才四皇子先聲奪人,倒叫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不過他本人倒沒什麽介意的模樣,反而看著穆庭老懷欣慰,眼神慶幸又激動。


    穆庭輕咳一聲:“是我技不如人,才被如此重傷,累得皇伯父擔心,是我的不是。”


    “哎呦。”甘懷忙道,“世子這話在奴才跟前說說就得了,可莫要對皇上說這話,這不是戳他老人家的心窩子麽,皇上素來疼您,見您九死一生,重傷在床,怕是心疼得恨不得以身替您了,如何怪得您?”


    “是我想茬了。”


    “這就對了。”甘懷立時笑了,“奴才知道您有孝心,您隻要將身子養好,好生生地回去給皇上請安,皇上就再無所求了!”


    穆庭微微頷首。


    他素來便是這般模樣,甘懷也習慣了,不敢挑刺或不滿,便順勢同雲渠說起話來:“姑娘妙手回春,皇上聽聞是您拿出靈丹妙藥,救了世子一命時,心下甚慰,對您稱讚不已,奴才也該向姑娘道聲謝才是!”他一甩拂塵,略拱了拱手。


    雲渠虛扶了他一把:“總管客氣,為皇上分憂本就是臣女應盡之責。”


    稱讚不已?


    怕不是恨不得將她這個攪事的除之後快吧。


    對於正元帝的怒氣,雲渠早有預料,但也沒怵——左右都是要與他對上的。


    鎮北侯夫妻與祝母待她十足真心,鎮北侯世子的死,她自要為他們討回來的,而穆庭,憑著救命之恩與正元帝對他的所作所為,策反很容易……不,甚至都不需要策反。


    他可不是什麽逆來順受的性格,原書裏單是造反這一條,他做得就已經很漂亮了。


    甘懷還在和善笑著:“此番姑娘立了大功,皇上與太後皆對您感激不已,現下委屈姑娘暫居護國寺照顧世子身體,待回京後,皇上自會論功行賞。”


    “世子傷勢也多勞諸位太醫醫治,臣女不敢居功。”


    “祝姑娘不必推辭,接骨紫金丹可引起了軒然大波,有堂兄傷愈在前,不知多少人對你交口稱讚。”四皇子悠悠搖著折扇,笑意盎然地開口,“不過些許賞賜罷了,姑娘受得起。”


    雲渠這才客氣應是。


    先前救了太後,除去太後本人的賞賜外,正元帝也就意思意思賞了些珠寶首飾和綢緞古董,在旁人看來算得天恩浩蕩,卻沒到雲渠心坎上,她對這些東西興趣也有限,太後的救命恩人都尚且如此,就更不必說穆庭的救命恩人了。


    若可以,正元帝八成隻想賜她一杯毒酒。


    甘懷也沒留多久,再度關心過穆庭的身體,又留下正元帝與太後的信件,還有無數補品藥材後就離開了。


    四皇子倒是沒走,繼續坐在床邊道:“聽聞堂兄受傷,弟弟擔心不已,縱有大皇兄以公務纏身限製我出門,我也日夜不休地理完公務,快馬加鞭來看你了。”


    “實在辛苦你了。”穆庭似笑非笑。


    “為堂兄奔波,怎算辛苦?”


    聽著兩人說話,雲渠眼神微妙一瞬。


    這幾日穆庭愈發親近關心的態度的確叫她多想了些,不過在四皇子來後,這感覺就沒了,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麽?


    穆庭想來是真對她這個救命恩人心中感激,這才多照顧了幾分。


    幸好她沒直言拒絕,不然真要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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