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回來時坐的太後車駕,腳程相對慢了些,等到雲渠回府時已經半下午了,在正院與祝老夫人幾人聊了會兒後時間就已經不早。


    她給穆庭傳過信後,略歇息了一會兒,再看窗外時,天色便已經昏暗下來了。


    司棋進來為她換了一杯茶,溫聲道:“晉王世子還未回信,想來是還在忙,這幾日事的確太多了些……現在這個時辰,您也不好出門了,到底現在外頭不安全。”


    雲渠不置可否,外頭不過都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正在此時,她耳朵微微一動,隨即倏然往窗外看去。


    一個玄衣身影悄然落在了院中。


    看清來人後,她一揮手,叫準備圍攻的院中人都退下了。


    打從她執掌中饋後,院內外的人就被她換了個遍,現在留下的都可以稱作心腹,也就無所謂撞不撞見什麽了。


    眨眼間,穆庭就來到了窗邊:“今日帶禁衛軍搜羅了兩府府邸,現下才暫且忙完,叫姑娘久等了。”


    “無礙。”


    他動作太快,雲渠忙便想下軟榻出去。


    穆庭見狀,製止道:“外頭天寒,姑娘莫要出門了,你我在此談話即可。”


    他這話叫司棋也鬆了口氣,她生怕這位一個不拘小節就進了閨房來,雖說在場都是自己人,但不合規矩就是不合規矩。


    他不叫雲渠客氣,雲渠便當真沒再客氣,隻道:“世子若得閑,傳信與我,你我茶館相見即可,何須勞世子專程來見。”


    “在哪見不是見。”穆庭餘光掃過院中退下去的人,勾唇輕笑,“姑娘若覺自己人口風不緊,我倒可送你一些。”


    “世子說笑了。”雲渠說完,便直接挑明自己請他相見的目的,“我知燕國和親意欲不軌,再過不久,南疆便會漸漸傳開此事,但京城不可久等,需坐實燕國不義之名,叫大胤摘出來一些。”至少不能坐實了蓄意謀殺燕使的名聲。


    “傳出去又如何?”


    “我們占據大義且南疆守衛森嚴的前提下,燕國或許不會貿然開戰,大胤也有餘力周旋。”


    “燕國狼子野心,與其徒勞周旋,不如一勞永逸。”


    雲渠默了一瞬。


    穆庭果真是打著開戰的主意。


    燕國的確沒那麽容易死了開戰的心,可能拖一時,或許其後便有轉機,百姓也不必受那徒勞之苦,雲渠一人之力太過單薄,現在也還沒有萬全之策,但她已經在竭力周全,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戰火紛飛。


    “燕國強兵十五年,與大胤國力不相上下,再打起來,大胤未必能贏。”她道。


    “大胤也未必會輸。”


    雲渠不欲與他爭辯這個話題,隻道:“我手裏也有些燕國謀劃的證據,明日便會放出來,有此轉機,朝堂上那群老大人絕不會放過。”


    哪怕這證據不是真的,他們也會想辦法叫這證據成為真的,他們是最擔心開戰的一群人,一個能將大胤摘出來的機會,便絕不會放過。


    甚至狀似對太子失望的正元帝,也一定會心動。


    她抬頭看向穆庭:“今日告知世子,若你答應相助便是最好,若你不應,局勢依然不會如你預想般發展。”


    穆庭不知是不是氣笑了:“那你還找我做什麽?”


    “若世子惱羞成怒,難免會誤傷自己人,便來與你提個醒。”雲渠道,“我不願與世子為敵,若你執意再攪亂局勢,十三位燕使的死因……我恰巧得了些蛛絲馬跡,想來朝堂會很感興趣。”


    穆庭周身氣勢陡然變幻:“你在威脅我?”


    “不敢。”雲渠看著他道,“隻是與世子合作還算愉快,不願就此終止罷了。”


    穆庭語氣莫辨:“是我利用價值還算大,姑娘不舍得就此翻臉吧?”


    “我於世子的價值一樣算大。”


    雲渠自賣自誇,穆庭卻也未曾反駁。


    他看向雲渠的目光帶著三分不解與七分難辨意味,他從未遇到過如雲渠這樣的人。


    雲渠說完就沒再開口,她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其餘就看穆庭如何反應了,他若當真執意開戰,那就別怪她了。


    她或許不能將他如何,但正元帝可以,借力打力雖艱難,卻也可行。


    穆庭沒答應,但也沒拒絕。


    隻是臨走時,冷不丁問了她一句:“姑娘那位遠房表弟,沒跟來麽?”


    雲渠一愣:“沒有。”


    頓了頓,她又道:“若可以,還請世子莫要探尋,莫與人道。”


    穆庭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便飛身離開,雲渠不知道他那眼神是什麽意思,眉頭不由蹙了起來。


    她看不清穆庭對鎮北侯府是何看法、有沒有過忌憚,但隻他皇族中人的身份就足夠她提防再三了,雖不知他為何對陸岸那般在意,可若任他再追查下去,還不知要查出什麽來。


    她想,等燕國圖謀不軌的帽子扣嚴實了後,就該盡快接陸岸回來了。


    這樣想著,她叫下頭人動作都快了幾分。


    翌日,一個關於燕國求娶大胤聖母,然後意欲反派其幹擾大胤邊境,好叫燕軍趁虛而入的消息就悄悄從燕國商隊中流傳起來。


    因為此事最近在京城堪稱掀起滔天巨浪,這消息很快就被傳開了,在得知是從燕國自己的商隊裏傳出去的後,可信度無疑更高了三分,百姓們自然也更傾向於信敵國不懷好意,僅僅一日之間,街頭巷尾便都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朝臣們身為局內人,對此事懷疑是有,在祝太傅與一幹等不願開戰的朝臣推動下,也的確就此深查了起來,一來,如此能為大胤洗白一半,二來,燕國使團此前的種種態度的確可疑。


    莫名其妙的伏低做小、已知祝念安與太子關係匪淺卻依舊求娶、還有那無來由的急切……這種種他們曾選擇性忽視的疑點,此刻都不由串聯了起來。


    刑部龔尚書當機立斷,又提審了一遍燕國使團的隨行下人,以及燕國商隊。


    在刑部撬開一些人的嘴時,雲渠正在客棧與白錦喝茶。


    “此番多謝姑母相助了。”她含笑道謝。


    “不過傳些流言罷了,不必言謝。”白錦目光複雜,“我也沒想到……燕國竟無恥至此。”


    “他們素來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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