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雲渠頓了一瞬。


    方才她聽到了一陣馬蹄聲,猜著或許是商隊,可這會兒聽到那聲叫喊,心下隱隱有了旁的猜測。


    “表姐?”陸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雲渠抬手示意他噤聲,側耳再聽了片刻,心下有了決定:“你帶人往山上藏片刻再回,我去救人。”


    “表姐要救誰?我陪你一起,我的小可愛也能救人的。”


    “不需要你,你保護好自己便是。”雲渠快速分了大半侍衛給他,隻給自己留了司棋和兩個侍衛。


    陸岸要拒絕,雲渠卻不容分說道:“稍後便有人保護我了,無需分你的人。”


    她話落,便盯著陸岸往山上去藏好了,隨行的侍衛都是高手,片刻後雲渠就已經聽不到他們的動靜。


    她這才轉身,往聲音傳來處快步走去。


    司棋不明其意,但聰明地沒說話,隻匆匆跟上。


    直到走過拐角,看到那隊聲勢浩大,明顯是皇室中人的隊伍,她心下還是驚了一下。


    那儀仗……似乎是太後的?


    雲渠腳步未停,走上前時被禁衛軍攔住,便誠懇道:“祝府雲渠拜見太後,煩請通傳。”


    為首的禁衛軍絲毫不動:“太後無暇見人,姑娘請回吧。”


    雲渠頓了頓,此時正見車架上一道驚怒聲傳來:“太後娘娘為何還這是這般喘息困難,你究竟會不會治?!”


    “太後、太後風寒未愈,鼻間隱塞,的確會有喘息困難之狀,待微臣再施針……”太醫戰戰兢兢的聲音傳來。


    “那你還不快施!等等……太後娘娘怎得氣息更弱了……”


    聽到裏頭聲音,雲渠顧不得再等,快速對禁衛軍道:“我會醫,能治好太後的病,你再去通報,有何後果我一力承擔,若因你一念之差害了太後,可擔不起如此重責!”


    禁衛軍果然動搖,遲疑一瞬後就對她道了句“稍等”,轉身快速跑去車架前稟報了。


    不知是不是太後身邊的人也沒了主意,聞言沒猶豫多久就點了頭。


    雲渠立刻過去,司棋幾人則依舊被攔在了外頭。


    太後的車架寬敞而華麗,此時裏頭除去兩個嬤嬤外,隻有一個太醫攜藥童在裏頭,前者正在太後後腦處施針,手法老道且穩,可太後的症狀似乎不減反增,喘息愈加困難。


    太醫額間冷汗直冒,隻得傾盡全力保持手下不抖。


    雲渠來不及行禮,直接為太後診脈,接著快速觀察她的症狀。


    一位青衣嬤嬤冷冷看著她,縱然事急也不得不提醒:“太後貴體,並非可由姑娘玩鬧,今日一旦出事,姑娘與祝家滿門都要受牽連!”


    “我明白,但太後安康最重要。”雲渠手下動作不停,一邊喝止太醫,“快停針,太後並非普通風寒,風池穴沒用。”


    太醫有些遲疑,卻見雲渠已經脫下了太後鞋襪,忙漲紅臉轉過身,手下動作也被迫停了下來。


    兩個嬤嬤都對雲渠此舉異常不滿,既想嗬斥,又見雲渠已拿過藥童手中銀針,往太後腳側紮去,為免影響到她,隻能咬牙住嘴。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一臉凝重。


    太醫明顯不行了,現在竟隻能相信雲渠的醫術。


    雲渠臉色倒還算平靜,一邊施針,一邊問道:“太後是否有喘鳴之症,近來染上風寒?”


    青衣嬤嬤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太後一直有喘鳴之症,風寒是因年宴那夜在殿中待得過晚,出門又吹了風,便染上了風寒,但並不嚴重。”


    雲渠一句提醒,太醫就被點透,心下隱隱想了個清楚。


    果然,隻聽雲渠道:“風寒本無大礙,但太後上了年紀,本該靜養,幾次三番吹風,使得病情加重,加之喘鳴之症,便一朝爆發,若隻按風寒來針灸治療,隻恐錯失治療良機。”


    太醫已經明白過來,頓時羞愧又恐慌:“太後風寒有些日子了,加之近來屢屢出門吹風,下官竟先入為主,以為她老人家是風寒之症,隻攻風池穴……”若沒有雲渠,今日釀成的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此時此刻,他後背已經一片冷汗,後怕不已。


    兩個嬤嬤見雲渠說得頭頭是道極有條理,連太醫都認同了,心下對她也多了幾分信任。


    再看懷裏的太後,臉色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氣息也比之方才穩了些。


    雲渠手下未停,繼續問道:“太後近日可有心神不寧,夜間失眠?”


    嬤嬤忙回:“有。”


    雲渠應了一聲,又加了幾根銀針。


    太醫在旁聽著,不由道:“照海穴,配三陰交、神門穴,留針一刻鍾,可解因喘鳴引發的不寐之症。”


    見他娓娓道來,語氣讚許,青衣嬤嬤涼涼掃了他一眼。


    早幹嘛去了!


    太後到底年紀大了,在雲渠的有意安撫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見她臉色已經恢複如常,呼吸綿長,青衣嬤嬤便示意太醫下去,隻留了另一個嬤嬤與雲渠在車架內。


    見雲渠收起銀針,她輕聲道:“太後娘娘身子不好,可否勞姑娘隨行?”


    雲渠自是點頭。


    見她性子穩重,也並不急於邀功請賞,青衣嬤嬤頓時更滿意了幾分。


    三人就這樣守在車內,時刻注意著太後的身體,而外頭車架在雲渠點頭示意無礙後,也緩緩動了起來,隻是走得慢了些,連馬叫聲似乎都低了很多。


    太後最近大抵是真沒睡好,徑直睡了一路,直到快到目的地才悠悠轉醒。


    “太後娘娘醒了?”青衣嬤嬤眼神就沒離開過太後,第一時間發現她醒了,忙扶著她半坐起身,將水喂到她唇邊,“您先別說話,喝口水潤潤。”


    太後喝了一杯溫水,這才神色恍惚地道:“哀家……這是怎麽了?”


    “方才您突發喘鳴之症,太醫無能,未察覺病因,幸而祝大姑娘經過,為您施針穩住病情。”


    隨著她回話,太後也漸漸想了起來,那仿佛窒息般難捱的短短時間,饒是她曆經大半生都恐慌不已,對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叫她百般滋味難言,以至於其後的心胸順暢竟珍稀不已,劫後餘生莫過如此。


    而落在她腦中與記憶裏的,也多了一張沉靜而昳麗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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