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一酸,陳小秋的眼淚下來了。這是蒲幺美第一次這麽好性子和她說話,第一次溫柔的問她話。


    陳小秋帶著濃濃的鼻音回:“嗯。”


    蒲幺美歎口氣,看著陳小秋的流淚的樣子,莫名有一絲心疼。


    她拉過陳小秋的手臂,認真說:“說你傻你還真傻。”


    “我平時罵你說你,哪次不是因為你犯錯?”


    “鞋子小了是你犯錯嗎?不是,鞋子小了是正常的。你姐姐鞋子會小,弟弟鞋子也會小,他們都不會挨罵,你也不會。”


    蒲幺美從大衣包裏摸出小包紙巾,帶著香味的那種,遞給陳小秋擦眼淚。


    “媽媽待你和玉然玉豪,其實是一樣的。”


    “隻是你太不像我的女兒了,才讓我氣得跳腳,忍不住想打你。”


    “明白了?”


    陳小秋擦掉眼淚,眼淚又自己出來,擦一次出來一次。


    她嗯一聲,第一次認真的回應蒲幺美說:“媽,我知道了。”


    “以後,我不會再惹你生氣。”


    蒲幺美難得的對著陳小秋笑了,母女倆踩著路上的積雪慢慢走向小城最繁華的步行街。


    蒲幺美沒有在攤子上給陳小秋買鞋,而是帶著陳小秋進了一家有櫥窗和玻璃展示櫃的店。


    這種小精品店裏的鞋子一般最少都要八九十塊。


    陳小秋隻挑了一雙,一雙黑灰色運動鞋。蒲幺美親自給她選了另一雙,是雙小皮靴。


    蒲幺美第一次像一個母親那樣,她喊陳小秋:“小秋。”


    “過年你穿這個小靴子,再配上你姐姐給你的白色棉服,肯定好看!”


    陳小秋心裏一陣悸動。


    像做夢一樣,忽然就得到了蒲幺美的愛。


    她恍惚得忍不住暗暗掐自己的胳膊,會疼,這不是夢。


    是真的。


    陳小秋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來的感覺,她看著蒲幺美的臉,隻覺得美好得不真實。


    年夜飯後,陳家一家人圍在火爐旁看春晚。


    陳玉然給陳小秋染好看的指甲,陳玉豪在吃零食,陳國棟喝了酒絮絮叨叨和蒲幺美說著話,展望明年生意掙多少多少錢。


    蒲幺美癟嘴笑笑,轉頭讓陳玉豪把零食袋子拎給陳小秋:“讓小秋自己選她喜歡吃的。”


    陳玉豪都愣了,嘟著嘴不幹。


    “這是我的!”


    蒲幺美喝斥:“這是一家人的!”


    “你要不幹,就別怪我過年收拾你。”


    陳玉豪不明所以,滿臉不高興,拎著袋子翻撿自己不喜歡的扔給陳小秋。


    蒲幺美又說:“讓你二姐自己選。”


    “不然,媽媽明天就帶小秋去超市買,不給你買。”


    陳玉豪氣得跺腳,哇哇的鬧了幾聲,見蒲幺美是動真格的,也隻能讓陳小秋自己選。


    陳小秋小心的選了四五個,然後還給陳玉豪。


    陳玉豪還在嘟囔抱怨陳小秋選走了他最喜歡的。


    蒲幺美攬過陳玉豪哄他:“你喜歡吃媽媽明天又給你買就是了。”


    “以後,不準小秋那麽小氣,我們是一家人,玉豪你明白了嗎?”


    蒲幺美又溫和的看著陳小秋說:“小秋。”


    “你長大了,媽媽也不想總是打罵你。”


    “可你從小沒在我身邊長大,你很多時候的習慣,做的事,說的話真的讓人忍不住不生氣。氣得媽媽的心肝肺都是痛的。”


    蒲幺美說:“以後,我盡量不打你。”


    “也盡量少罵你。”


    陳小秋心裏敲鼓,兩年多的相處下來,她不認為蒲幺美會在一夜之間忽然對她愛憐起來。


    她不信。


    過去那些痛苦煎熬日夜,她挨過的巴掌,滿身的舊傷都不信。


    反而,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伸出信子。


    陳小秋心說:蒲幺美,你變成這樣是要對我幹什麽?


    但陳小秋不傻,知道這些東西不能表露,她早已不是剛來陳家那個純粹的陳小秋,而是和蒲幺美陳玉然一樣複雜的陳小秋。


    陳小秋迎上蒲幺美期望的眼神,柔柔的笑:“好。”


    “媽媽。”


    ——


    這個春節蒲幺美真的說到做到,基本沒有打罵陳小秋。


    隻是蒲幺美也不會天天像年三十那天對陳小秋溫柔似水,耐心小意。蒲幺美的禦下手段從來都是打三巴掌給一塊骨頭,這樣不論多凶惡的狼犬都會慢慢順從乖巧。


    並且,對主人感恩戴德。


    這種事是蒲幺美實踐得來。


    前兩年陳玉豪喜歡大狼狗,陳國棟巴巴的花了大幾百找人買了一隻鬥狗狗崽子回家,陳玉豪寶貝一樣的看著。


    可這種鬥狗脾氣大,野性難馴,狗崽子才一個多月,飯都不會吃還要喝奶就知道咬人。


    陳玉豪專門在超市買了一個小奶瓶,用純牛奶喂狗崽子,狗崽子吃飯的時候老實,奶一喝完就衝陳玉豪呲牙咧嘴,嗚嗚狂吠。


    陳玉豪偏不信邪,逮住小狗崽左摸右摸,結果就讓狗崽子一口咬死。


    手掌兩個血窟窿,蒲幺美見了上去扯狗崽子,那狗崽還不鬆口,陳玉豪疼得哇哇直叫。


    蒲幺美一狠心,拿水果刀刀尖紮了狗崽子狗崽子才鬆口。


    陳玉豪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蒲幺美還不解恨,把狗崽子踹翻在地,用晾衣架死命的打,一邊打一邊衝著狗崽子罵:“敢咬主人,打死你!”


    蒲幺美的手多狠,打了一陣狗崽渾身血淋淋的,連哭喊的陳玉豪都舍不得了,不準蒲幺美再打。


    蒲幺美拉開陳玉豪,繼續打狗,直到狗崽子不敢再吠,隻可憐巴巴嗷嗚和蒲幺美求饒才算完。


    晚上吃飯的時候,蒲幺美隨手丟了一塊啃剩下的骨頭給狗崽子,那狗崽巴巴的跑過去衝蒲幺美搖頭擺尾,討好諂媚的樣子蒲幺美現在都還記得。


    從此以後,蒲幺美隔三岔五就打狗崽,打完給點肉骨頭,這狗崽長到半人高的時候看見蒲幺美還是害怕,搖頭擺尾,極盡諂媚。


    蒲幺美喊它坐下它不敢站著,蒲幺美讓它站著它不敢坐著。


    蒲幺美對陳玉豪說:“玉豪,狗是這樣的,人也是這樣的。”


    “你要想駕馭一個人,就得有方式方法,不能一味的討好,討好隻能助長它的氣焰,讓它誤以為自己有多不得了。駕馭一個人,得先把它踩進泥裏,然後再對它伸出一隻手。”


    “就是老話說的打一巴掌揉三揉,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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