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皇宮,金鑾殿


    宴會剛剛結束,有人離開,也有人微醺中繼續小酌。


    “我說這瑞王也太囂張了!陛下親自宴請,居然都不來。”


    “你懂什麽?瑞王是陛下族叔,陛下親自宴請是應該的,來不來是人家的事。”


    “可你看看,瑞王不來,連帶著東疆五軍和雲影禁軍的軍主都沒來。你看把陛下氣得,宴會剛開始就走了。”


    “那有什麽辦法?誰讓瑞王和東疆五軍關係好?聽說他府上好幾個供奉都來自雲影禁軍。”


    “哎,我看你是什麽都不懂哦~”


    看著毫無反應的武將,文官搖了搖頭,沒有很好的政治嗅覺,在這雲皇宮裏是很難混下去的。


    天,又要變嘍~


    “陛下。”


    暗殿,鳳霞帝站在陰影裏。


    帝位下,坐著兩個人,沉淵和塵舞。


    “今天的事,你們倆怎麽看?”


    呃,用眼睛看?


    底下,兩人對視一眼,不敢亂說。


    殿前是整個初雲最具權勢之人,所謂伴君如伴虎,如此殊勝尊貴之人的心思,他們也不敢亂猜。


    “不必顧及什麽,也不必多禮,暢所欲言。”


    “陛下,瑞王不來並不能代表什麽,不過東疆五軍這幾年確實越來越不聽宣召,背後恐怕有人指點。”


    塵舞在鳳霞帝身邊待得最久,更清楚該怎麽說。


    真正的矛盾,無非來自鳳霞帝為首的年輕一輩,和皇室宗老為代表的老一輩。


    瑞王曾是早期的攝政王,後來鳳霞帝也是靠他,才登臨帝位。隻不過,兩人間究竟有何瓜葛,他們這些後來者就不得而知了。


    沉淵不敢亂說話,他在鳳霞帝身邊的時間比塵舞還短,知道的也更少。隻知道,當年瑞王和李顏歌聯手逼宮,最後成帝的居然是公主李顏歌。


    這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事情,當時作為攝政王的瑞王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登臨帝位,卻將帝位拱手相讓。他腦子裏都想的些什麽?


    “那些含沙射影的話,朕已經聽膩了。沉淵,你怎麽看?”


    “啊?”


    突然被鳳霞帝點名,沉淵愣了愣,被鳳霞帝單獨召見,他就已經做好被問的準備了。可帝王心思最是難猜,他不是鳳霞帝,哪知道鳳霞帝找他們聊什麽?


    “回陛下,最近臣公務繁忙,關於瑞王的事情,臣也不大清楚。”


    “瑞王的事情你不清楚,那城外的事你應該清楚吧?最近城外可來了不少軍隊。”


    “演武儀典期間,為了保證秩序,震懾外族,陛下確實征召了不少軍隊。”


    沉淵暗道不好,城外聚集軍隊,他自然知道,隻不過,那些軍隊確實有些異常。


    “我可不記得我召回過東疆五軍,也沒有召集數百萬軍隊。”


    兩人心中一凜,他們還真不知道城外已經圍了這麽多軍隊!


    “你們說,瑞王是什麽意思?”


    嗒,嗒,嗒——


    指尖扣在帝位的扶手上,她像是盤坐在暗中的猛虎,靜靜打量著帝都風雲變幻,雨落潮生。


    “陛下,據我所知,瑞王並沒有這麽強的號召力。”


    “說得對,這些年瑞王深居簡出,按理不會有這麽強的影響力。可東疆五軍一出現就交好瑞王,最近,全國各地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一些新興勢力。”


    “宗老們或許已經等不及了。”


    塵舞很清楚,這一切後麵一定是老一輩,尤其是宗老會,而瑞王,不過被推到台前罷了。


    “是啊,老家夥們已經等不及了,他們明明才吃了大虧,卻比我們這些年輕人還有活力。”


    鳳霞帝換了個姿勢,半躺在帝位上。


    “沉淵,你覺得呢?”


    “臣覺得……”


    這關他什麽事?


    沉淵隻覺得莫名其妙,帝都要變天了,但他不在乎,隻要不影響鎮守使的任務。從當金甲侍開始,他便愈發厭惡這些宮廷爭鬥。


    “或許你對瑞王的記憶很模糊了,但對雲影禁軍,你應該記得很清楚吧?”


    鳳霞帝的問題愈發尖銳,在雲影禁軍重建之前,幼時的他確實經常待在軍隊裏。


    “陛下,時過境遷,一千年了,雲影禁軍早已不再是當年那支軍隊。”


    “是啊,雲影禁軍易主後,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支軍隊了。你覺得,如今的雲影禁軍,還有多少人是忠於初雲帝國的?”


    沉淵皺了皺眉,忠於初雲帝國,恐怕是忠於你吧?


    可惜,雲影禁軍重建後,裏麵留下的老兵連三成都不到,可以說是脫胎換骨,已經是另一個軍隊了。


    更何況,一千年,老兵陸陸續續退伍,離開,現在雲影禁軍裏,哪還有他熟悉的老麵孔?


    “陛下,雲影禁軍一直都會做帝國的鐵壁,但他們也隻忠於帝國!”


    “我記得當年盤龍穀之戰裏,圍住你們的也有雲影禁軍吧?”


    沉淵的手緊了緊


    “他們忠於的是帝國,而非我!”


    “你真的不記恨他們?”


    “而今我已經成為金甲侍,呼~”


    沉淵喘了口氣,突然對現在虛偽的自己感到惡心。


    怎麽可能不記恨?那是數萬條人命!是無數陪他出生入死的戰友!


    朝廷的昏聵,世家的毒瘤,他都看在眼裏,卻無能為力。


    “這就對了,這才是你。那麽,現在,我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殺了我!”


    當啷——


    一把劍落在沉淵身前,映照出鳳霞帝被黑暗吞沒的身影。


    “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那個呼風喚雨的皇帝,同時也是一個沾滿鮮血的罪人。設計屠你滿門,圍殺你的戰友,讓你們無家可歸,如今,罪魁禍首就在這裏。”


    “而今,複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出劍,殺了我!”


    【殺了她!殺了她!】


    【放我出去!我來殺她!】


    【讓我殺了她!!!】


    昔日血色山河倒映在眼中,戰友的屍體,破碎的陣地,還有繞耳不絕的怒吼與悲嚎!


    心底的沉寂許久的惡念再一次不受控製,他抓起地上那把劍。


    那年帝都漫天飛雪,雲影禁軍被擋在城外,而城內早已血流成河。


    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清晰的,模糊的,無數身影與他擦肩而過,然後倒下。


    血染紅了他的眼,浸透了他的手……


    罪人嗎?


    看著近在咫尺的鳳霞帝,沉淵放下了手中的劍。


    “我打不過你。”


    這個答案很意外,卻又是事實。正常人哪會在熱血上頭的時候估算敵我戰力?可打不過又是事實。


    鳳霞帝已是帝級,而沉淵才到紫宮級(妖尊)。


    “這個答案,不愧是一家人,就連選擇的如此相似,你會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


    鳳霞帝似乎回憶起了什麽,隨後話鋒一轉


    “機會朕已經給你了,可惜你沒抓住。那麽,跟朕說說吧,你還認識多少雲影舊部?”


    “陛下,我不認識什麽雲影舊部。”


    “那些老兵是很重感情的,作為軍主唯一的遺脈,他們不可能不關注你。不然,你以為朕是怎麽找到你的?”


    沉淵側頭看了看,一旁的塵舞點點頭。


    “可陛下,老禁軍早已解散,如今也是一盤散沙。”


    “那就看,你想不想拿回那個名字了。你也不想看到,家族守護萬年的初雲帝國就此崩壞吧?”


    說實話,前半句對沉淵沒有什麽殺傷力,畢竟對於家族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隻剩下幼時的血色片段,歸屬感更是談不上。


    可後半句,家族如何他無法感受,可守護這片土地萬年之久的還有鎮守使。這裏每一片土地,都是鎮守使,是他拿命守下來的!


    雖然鎮守使的大家會嫌棄社會黑暗,人性崩壞,但這隻是人族內部的事,一旦有人威脅種族,他們仍舊會站出來。


    黑淵之亂就是因為魔族逼得鎮守使現身,才導致全國的鎮守使都遭到毀滅性打擊。可大家仍舊沒放棄對抗魔族,或許當年父輩們也是帶著這樣的覺悟,被人坑殺的吧?


    說來,初雲的權力場從來不是年輕人的賽場,這裏,年輕人隻是犧牲品,站在幕後的老一輩才是博弈者。


    台前這個人,初雲的新帝,她也不過大自己幾百歲的姑娘,要是沒有當年的事,論輩分,自己該叫她一聲皇姐。


    而她的對手,既有近年結下的新仇,也有站在幕後的老一輩和他們的舊怨。


    真想不清楚,一個不過三千歲的公主是如何奪得帝位,如何和那些萬年世家對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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