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的意思,讓我收令妹為義妹,日後定會為她尋一戶好人家。”容畦這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話讓楚小妹有些不滿,抬頭瞧楚姑娘一眼,眼圈有些微紅。


    楚姑娘垂下眼,示意春娟帶楚小妹下去才道:“容三爺,您這是拒絕。”


    “楚姑娘,你的妹妹定然十分出色,我已有妻,跟了我,豈不委屈了她。”容畦的話讓楚姑娘淺淺一笑,接著楚姑娘就歎氣:“是啊,我的妹妹,確實十分出色,也很聰明伶俐,可惜的是,她命不好。縱然她到現在,都還是清清白白女兒家,一進了我們這樣的人家,沾了那一個字,這輩子,就難洗脫了。”


    “故此我才有這一說,可認令妹為義妹,日後……”不等容畦說完,楚姑娘就打斷他的話:“容三爺,這等掩人耳目的舉動,又有什麽意思?我不舍得小妹遠嫁,若嫁在揚州,日子久了,別人還不是會發現,她不過是我們這樣人家出來的。縱然三媒六聘,也會因她的出身,被人笑話,乃至被人褻玩。與其讓她以後鬱鬱而終,倒不如擇一戶人家,知根知底的,即便是為箕帚妾,可有主人明白,主母疼愛,也好過那所謂的被聘出去,受人取笑地好。”


    楚姑娘這話,算得上肺腑之言,容畦垂下眼,久久不語。


    楚姑娘已經站起身,看著容畦就盈盈拜下:“容三爺,我曉得你和容三奶奶之間,夫妻恩愛,十分甜蜜。因此我隻做托付之舉,並不是讓我妹妹去和容三奶奶爭夕。容三爺,我這一生,從踏進這所宅子開始,就已注定淚多笑少。我隻願我的妹妹,能夠清清白白做人,笑著過了這生。”


    容畦忙起身扶住楚姑娘,楚姑娘看著容畦,眼裏的淚已經滾落:“這個請求,想來容三爺你此刻不肯答應,但我……”


    “楚姑娘,你待容某的恩情,容某一直記得。但我當日娶妻時候,就曾說過,我這一生,隻有她一個。我不能違背我的誓言。”楚姑娘驚訝地抬頭瞧著容畦,容畦的神色還是那樣平靜:“楚姑娘,令妹要尋什麽樣的人家,我定會……”


    “天下可還有第二個人能像你一樣,可還有第二戶人家,能待我們,不是那樣褻玩利用的心?容三爺,我在這世間,也算見過不少的人,不瞞你說,這天下,想娶我妹妹的人多了。可他們,大多不過是褻玩利用,隻把她當做銀子錢可以買來的東西,哪肯把她當人瞧?即便是我,不也如此?容三爺,我識得這麽多人,唯有你,肯把我們當人看,而不是那樣隨便就能買來賣去的物件。”


    楚姑娘這長長一番話說下來,容畦垂下眼:“楚姑娘對在下盛情,在下明白,不過,在下還是隻有這麽一句,我這一生,隻有拙荊一人。”


    這樣的堅決?楚姑娘不免有些羨慕起那位從沒謀麵的容三奶奶來。能得一個男子這樣相待,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這世間,又有幾個男子,能真正把妻子視做和他一樣的人?


    地位越高的男子,越會把妻子隻當做妻子,會給以尊重給以地位,唯獨不肯給以憐惜,不肯把她們當做人來瞧。楚姑娘輕歎一聲:“我真羨慕容三奶奶。”


    “人生在世,際遇全不一樣,楚姑娘若能放開懷抱,楚二姑娘定也能尋得這樣男子。”提起妻子,容畦唇邊露出溫柔笑容。


    “我是沒有這個福氣了!”楚姑娘的聲音還是很輕,那能讓人神魂顛倒的聲音輕聲說出這樣的歎息,是會讓人心上生出憐惜的,隻不過,這些人裏,沒有容畦。


    “容三爺,既如此,我們何不打個賭!”這樣的好男子,縱然已經娶妻,但這樣的好男子,也該要爭取一二的。楚姑娘很快收拾起心緒,抬頭看向容畦。


    打賭?容畦奇怪地看向楚姑娘。楚姑娘又是一笑,方才麵上的輕愁已經消失,代之的是明豔笑容。這樣的明豔,讓容畦也有瞬間的失神,接著容畦就笑了:“楚姑娘,你別逗我了。”


    楚小妹伏在屏風後麵聽著,聽著姐姐和容畦的對話,這個男子,的確是個好男子。若換做尋常男子,不用姐姐開口,就會主動答應,而他,到現在都不肯。容三奶奶,還真是福氣不小。


    楚姑娘送走容畦,來到屏風後麵,瞧見自己妹妹這樣,就把她的雙手握在手心:“我能為你做的,就是這樣多了。隻瞧你的造化罷了。”


    楚小妹嗯了一聲,瞧著自己的姐姐:“不管這事能不能成,姐姐為我操心,我是曉得的。”


    我這一生,已經看得到盡頭,而你,還該有別的機會。楚姑娘輕輕摸一下妹妹的發,女人命苦,自己的命就更苦。


    “蘇姑姑,你都出來這麽半日了,還不趕緊回去,不然的話,夫人曉得了,又要說蘇姨奶奶了。”丫鬟不耐煩地催促著蘇姑姑,真是小家子出身。揚州雖然繁華,但比起京城還是稍遜一籌。可這位呢,就跟沒見過東西一樣,那樣綢緞莊胭脂鋪,挨個地瞧過去,眼就像有刀子似的,恨不得把這些東西全都抱回去。就她那一月二兩銀子的月例,夠使什麽。


    蘇姑姑充耳不聞,自己此刻,是個沒見過多少世麵的小家子出身,當然要表演的興致盎然。把手裏那盒胭脂又故意地往袖子裏使勁塞塞,不無意外地發現丫鬟臉上有鄙夷神色。


    蘇姑姑裝作沒瞧見,湊到丫鬟身邊道:“這胭脂,聽說是進貢到宮裏的,難怪這麽香,我啊,回去擦上,隻怕也會得了別人的青眼。”


    就憑你?丫鬟臉上的鄙夷神色更深,覺得自己的臉都被這人丟盡了,拉著蘇姑姑就要往回走:“蘇姑姑今年也就三十來歲,以後啊,一定能再嫁的。”


    蘇姑姑裝作沒聽出丫鬟話裏的不滿,隻是在那點頭:“一定的,一定的。”說著蘇姑姑又摸了摸那些東西,這才戀戀不舍地跟了丫鬟離去。等離開鋪子,蘇姑姑低垂著的臉上這才露出笑容,很好,你果然已經誌得意滿了,就怕你不誌得意滿,爭不過容二爺家。


    隻可惜,原先那些人手,現在定然被那位三奶奶清掉了,不然的話,有幾個人還能用一用。現在,隻有自己裝瘋賣傻了。蘇姑姑抬起頭,瞧見丫鬟麵上的不滿神色,忙拿出一根銀包銅簪,裝作萬分不舍地道:“姑娘,這你要喜歡,就收著。”


    這種東西,誰要戴頭上,不過是去哄那些鄉下人罷了。丫鬟的唇撇一下,不理蘇姑姑徑自往前走。蘇姑姑收起簪子,急急忙忙跟著她往前麵走。


    方才她們離去的鋪子裏,容二爺走出來,那個蘇姑姑怎麽瞧著有些麵熟,可又說一口的京裏聲口,穿著打扮也就跟那粗使婆子似的。到底是不是?


    “容二爺,這些貨都是上好的,你還有什麽要的?”容二爺現在另起爐灶自己做生意,小本經營當然比不上原先在容家時候,見他在那皺眉,掌櫃的還當容二爺對這些貨不滿,急忙跟上去說了一句。


    容二爺這才回神過來:“方才那兩個,一口京裏說話,想來是這新任轉運使的家人?”


    “容二爺您耳力好,這啊,確實是轉運使家的。不過呢,聽說轉運使林大人,和府上三爺,那是十分親密。”掌櫃的會錯了意,以為容二爺不過是想抱上轉運使的大腿,急忙多說一句。


    容三爺,容畦,真沒想到他是深藏不露,瞧著那麽老實,該抱的大腿,那是一根都不會忘記。容二爺的手微微握成拳才對掌櫃的道:“我要的這些全都包起來,送到我那邊去。”


    掌櫃的見生意做成,哎了一聲吩咐夥計包上就道:“不過容二爺你也曉得,東家已經變了規矩,您要的貨,都要現銀子。”


    容二爺鼻子裏不由哼出一聲:“曉得曉得,你送到我那邊,去支銀子就是。我還趕著再去別家,等貨辦齊了,後日好上路呢。”


    掌櫃的拱手送走容二爺,容二爺又去別家轉了幾圈,辦了些貨物,好等販出去賣。不過那個念頭還是在轉,既然朱姨娘本行可能是騙子,那混進轉運使府裏,也不是沒可能。騙子要騙人,起碼也要學會當地人說話。


    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就有好戲可以瞧了。容二爺嗬嗬一笑,腳下生風,立即回轉家裏去和周氏說。


    周氏正在把那些貨物都收拾起來,還有容二爺的行李,瞧著這些貨物,周氏心裏就不悅,原本以為嫁了富人家,誰曉得到頭來,丈夫還是要去做行商。況且這一去,隻怕連年都不回來過,冷清的很。


    容二爺已經一腳踏進來,瞧一下那些東西都已收拾好,就對周氏作個揖:“辛苦娘子了。等明年開春,我就回來。到時給你帶上許多洋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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