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曾家輝出行,陣仗不大,但帶的人比較核心,公安、安監、發改委、財政等重要廳局領導都隨他視察,時不等人,既然要下去走走看看,那就要看徹底看清楚,最重要的是看出問題並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目前,三江的情況已經不容許曾家輝按部就班的推進工作了,他正式當選省長之後,一係列改革措施需要推進,可省委書記萬東良似乎不太讚同曾省長的某些做法,無奈之下,他隻能自己幹了。


    這種幹,既有獨立幹的意思,又有對著幹的意思。


    這次到越州,他相信萬東良會知道他要幹什麽的。


    省長出行,沒有小事。省政府秘書長司馬浮雲已經赴中央黨校學習去了,這次全權負責曾家輝出行安排的是省政府辦公廳主任胡一同和曾家輝省長的秘書處長等,省長一句走國道,這些身邊工作人員就全亂了程序,在省政府所作的安排全都化為虛無了。


    一切皆需從頭而來。


    幸虧這些人都是久經考驗的業務骨幹,曾省長的突然襲擊最終並沒難到他們,車隊還是按時出行。隻是經此一茬,胡一同也終於是領略到了曾省長的“難伺候”了。


    曾家輝是輕車簡從,坐的是考斯特車,陪同曾家輝視察的各省直單位領導同坐一車,大家可以直接在車裏交換任何意見,車上還有隨行記者。


    一切準備工作倒是做得到位。


    “省長,您看日程這樣安排是否可以……”


    胡一同一手拿著文件夾,一手扶著車座位靠背,在曾家輝旁邊恭聲問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曾家輝已經朝他擺手了。


    但沒有啥言語。


    胡一同主任無奈,隻能閉口,國道路況很糟糕,車速時快時慢,這時車突然降速,胡一同一個站立不穩,身子差點栽倒,他大驚失色,馬上用手狠勁的拉著靠背,沒想左右一亂拉,把站過來聽省長作何指示的一名記者給“扒拉”倒了,直將她差點按到曾省長的懷中。


    饒是這位美女記者全力調整,但她一頭長發還是從曾家輝臉上劃過,記者大感窘迫,臉唰一下緋紅了,“省長,我不是故意的。”


    真要故意,那也是胡主任故意。可胡主任這下偏偏當作事不關已,任由記者解釋,他是視而不見了。


    曾省長倒是毫不在意的笑笑,道:“沒事的。”


    記者臉更紅了。


    管他有意無意,曾省長自不會去理會這一套,他倒是把胡一同叫到身邊,指了指空位,“坐下說”,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今後司馬秘書長不在的日子,日程方麵的安排,由你全權負責吧。此次出來,我是臨時想起的,可能改動會很大,有情況你即時讓劉小根提醒我一下就行了。”


    “是,省長”


    胡一同摸了一下額頭,反正領導的心思你永遠無法猜透。


    “胡主任,今天我們改了道,能否順利到達越州?”


    曾家輝忽然問道。


    胡一同愣了一下,道:“省長,我保證路上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哈哈”


    曾家輝哈哈大笑,回頭對車內的隨行人員道:“各位,胡主任說我們路上不會出任何問題,你們怎麽看啊?”不等其他人回答,他繼續道:“依我看,我們此行不會很順利的,盡管走國道是我臨時改的主意,但我相信這個消息肯定早讓人捕捉到了,有人敢打個賭嗎?”


    曾家輝的突然問話,讓車裏麵霎時安靜下來,本來有人交頭接耳的,這下全啞了。車中安靜得詭異,自然不會有人跟省長打什麽賭。


    胡一同的臉色變了變,他再傻也明白曾家輝在批評省政府辦公廳的工作問題,省長的行蹤沒有任何保密性可言,省長可能不責怪嗎?胡一同覺得腦袋有些發懵,難道?就在他她猶疑間,前麵領路的工作車開始減速,並最後停了下來,通過前窗可以看到馬路上有人正在攔車。


    而且攔車的人很多。


    場麵也很混亂。


    國道上交通一下子就癱瘓了,無數群眾湧上道路徹底堵住了曾省長車隊的前進,本來以為中途攔截車隊的是當地市區政府的迎接人員,沒想到赫然是一群老百姓。


    由於是輕車簡從,安保人員並不多,有限的幾名警察無法控製局麵。


    看到周圍的人潮,車內眾人全都臉色大變,這次陪同曾省長下來的兩名副省長也顧不得自持身份,問了一下所在的位置,親自撥電話給越州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讓他們緊急前來處理狀況。


    “省長,咱們要不要撤離?”


    胡一同上前請示,明顯有些氣急敗壞,負責曾家輝安全的公安廳負責人也向曾家輝表示,目前情況不妙,讓曾省長馬上安全撤離。


    曾家輝一聽這話,就樂了,“撤離?”他看了一眼窗外,又朝下麵指了指,“這麽多群眾圍著,我們怎麽撤離?老百姓肯定是要上前反映問題,他們又不是來殺人放火的,要是撤離了,我這個省長算怎麽回事兒?”


    曾家輝調子有些高,顯然心中非常氣憤。


    可公安廳方麵的負責人還是擔心安全問題,“省長,情況不明,還是安全第一。”


    曾家輝沒理他,讓駕駛員拉開車門,他就站在車門口,“各位父老鄉親,大家都安靜,我是省政府的曾家輝”


    此時此刻,車中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越州市一直不太平,而且忽然在曾省長視察的途中就遇到了這種事兒,可是透著許多讓人不解之處,這種情況下,誰也不知道後麵的事情會向什麽方向發展。省長親自出現並喊話,萬一局麵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曾家輝自己何嚐不知這事的不同尋常,可他真不能撤退。


    不是自己的風格。


    更不是省長的風格。


    他吩咐隨行記者,“把今天的這些情況拍下來,最好能讓越州市的領導們有機會看一下。”


    一番了解,原來攔車的是一群企業下崗職工。


    這就更難讓曾省長理解了。


    曾省長臨時走的國道,要說保密不容易,下麵市委、市政府知道這個情況,在中途攔截接待可以理解。但是,這些下崗職工怎麽會知道省長的車會從這兒過?是誰告訴他們曾省長的車會經過這個路段,其人又是何居心?


    而且,曾家輝看這人群,很多人一看就不是老實巴交的老百姓,也不是什麽企業職工,有很多小年輕穿著現代,頭上還有黃毛,有的還戴著耳環,像地痞還差不多。


    一通對話,作用不大。


    有的人要求就業。


    有的人要求企業補發勞務費。


    有的則直接是說他們為企業作了貢獻,現在人老了,生活也沒什麽保障,要政府如何如何?


    再如何,你找市長不就行了嗎?幹嘛非要找省長?而且,還一攔就攔下了省長。曾家輝心中的疑問,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問出來,他也不想太計較,沉著應對。


    他知道,不外乎一個目的,有人不想他這個時候到基層去,更不想他去越州。


    不去就不去。


    曾省長可是一點也不生氣,咱就到這兒。


    他把現場的情況一了解之後,對胡一同道:“你留下來銜接越州市委、市政府,讓他們把這事兒給弄清楚明白,並把解決問題的結果報告給我”


    “省長,那您回省政府?”


    “誰說我回省政府?”曾家輝淡淡一笑,道:“既然這條路是三江省的國道,那國道連接的可不是一個兩個市,越州雖然不歡迎我,但我也沒必要就在這兒打道回府吧,我還得去下一個市,看看路上還有沒有人攔車。”他說完,對前麵的老百姓交待了一番,居然有人聽說他去下一個市,這群人竟然不再攔車了。曾家輝上了車,對車內的其他人道:“大家現在明白我為什麽走國道了吧?”


    沒人吭聲。


    曾省長在基層視察並沒多作停留,跑了兩天,隻是簡要的了解情況,並沒作太多指示。不過,當他回到省政府的時候,指示就不同了。


    省審計廳在廖海軍接手的這一個多星期裏,已經查了好幾項資金使用情況,省高速集團、城市投資集團和省財政廳、省交委等相關部門都審計出了問題,涉及的人有調離崗位的,也有在崗的,其中還有省一級的領導。


    對這種情況,曾省長可沒讓審計部門把報告公之於眾,而是直接送給了省委書記萬東良。萬東良親自約見了曾省長,談了許久


    兩天之後,省委作出決定,對有關的十三名廳級領導幹部實施“雙規”,其中包括省審計廳長秦小川和原財政廳、國資委的主要領導等在內。而以八方公司老板洪中實為首的幾個企業法人相繼被公安機關刑拘,原因很簡單,涉黑涉經濟犯罪。


    又是一個星期過去了,省裏任命劉子林為省財政廳廳長、廖海軍為審計廳廳長為什麽這樣任命,沒人多問,也沒領導出麵解釋,省委常委會上詭異的是沒人發表什麽意見,全都簡單的表示同意。


    連一向與曾省長對著幹的常務副省長袁平俊也沒多說。


    因為,他顧不了那些人了。


    三江省又經曆了近兩個月的官場洗禮。


    這一天,上麵交流幹部的事情有了動向。曾省長在獲知內部消息的第一時間,把在中央黨校學習的司馬浮雲急召回了三江省城。


    接到電話,司馬浮雲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剛到曾省長住的二流酒店門口,劉小根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司馬浮雲小聲的問:“小根,到底是啥事,這麽急?”


    “嗬嗬,估計不是壞事。”劉小根沒多說,問道,“秘書長吃飯了沒有?”


    “在飛機上吃過了。”


    司馬浮雲回答道。


    “那你就進去吧,省長正等你呢。”


    說著,劉小根與司馬浮雲一起進了酒店。


    曾家輝朝司馬浮雲點了一下頭,臉上有著一絲笑容,這讓司馬浮雲心裏大定,“省長!”


    劉小根泡好了茶就退出去了。


    “坐啊。”


    曾家輝示意司馬浮雲坐下後,他走到旁邊的椅上坐下來,問道:“黨校學習怎麽樣?”


    司馬浮雲認真回答道:“挺好的。”


    曾家輝笑問道:“知道為什麽喊你回來嗎?”


    “不知道。”


    司馬浮雲看著曾省長直搖頭。


    “嗬嗬,沒嚇著吧?”


    司馬浮雲先是笑了一下,回答道:“嚇倒沒嚇倒,隻是有點緊張和奇怪。”


    “嗯,沒有嚇倒就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曾家輝開完了玩笑,才問道,“三江省在京城的駐京辦運作正常吧?”


    司馬浮雲很是鬱悶,曾省長的話完全不著邊際,簡直是不斷地跳躍。這學習兩個月,怎麽又突然跟不上省長的思維了,他的話總是似有所指,又似天馬行空。不過,不管自己心裏怎麽想,司馬浮雲還是認真回答道:“這領導班子很得力,工作開展也進入了正軌。”


    曾家輝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錯。一個爛攤子還讓你給收拾好了。”


    司馬浮雲正要謙虛一番,說這轉變主要原因是省政府的正確領導和省長直接支持的結果,曾家輝卻用眼神止住了他說話。


    實際上,司馬浮雲一直還沒想通一件事,那就是為啥自己這個省政府的秘書長,而且曾省長到三江以後,自己一直站在他這一邊,怎麽突然讓自己去中央黨校學習了,而且還兼了一個駐京城辦的主任,那隻是一個正廳級的崗位,自己這個副省長級秘書長兼任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司馬浮雲正在奇怪曾家輝為什麽就是現在也不讓自己謙虛了?此時,曾家輝卻說出了一段讓司馬浮雲的心怦怦直跳的話:“根據上級精神,有幾個省要進行一下幹部交流,三江省就是你司馬浮雲。”


    “我?”


    “正是。”


    司馬浮雲張開的嘴還沒有合攏,曾家輝又爆出了一條讓他嘴巴張得更大的消息:“據我所知,你將到江南省任省委常委、副省長一職!”


    說完,曾家輝笑著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司馬浮雲也看著曾家輝,許久說不出話來,猶如一個彩民仿佛知道自己無意中還中了個一等獎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司馬浮雲才不相信地反問道:“江南省的省委常委、副省長?”


    曾家輝扔了一根煙給司馬浮雲,笑道:“不想去?”


    司馬浮雲在曾家輝麵前自然不是裝逼,現在哪兒會“謙虛”說自己不想去?更不會假惺惺地說什麽自己能力不夠怕辜負上級組織的期望,那是屁話。他很幹脆地說道:“當然想去!”


    當然,為了顯示自己不是那麽官迷心竅,更不是一個想離開曾省長身邊的人,他臉上想控製神情,卻是有點控製不住,似笑非笑。


    曾家輝笑問:“還埋怨我讓你到中央黨校學習不,讓你臨時主持一下工作,恐怕早有怨言吧?”


    “嘿嘿,”司馬浮雲幹笑了幾聲,說道,“您的安排我從來沒懷疑過。”


    曾家輝點頭,道:“因為你本來就享受副省級待遇了,這樣的工作調整會很快,你過去之後要認真搞好班子的團結,你年齡方麵沒太大優勢,能不能在退休之前還有進一步的可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曾家輝停頓了一下,問道,“明白不?”


    司馬浮雲認真地點了點頭。


    其實,司馬浮雲也完全可能留在三江,升任副省長之類的,可曾省長考慮再三,還是作罷,搞小集體不利於大局,最重要是訓服對立的,爭取中間觀望的,照顧身邊的司馬浮雲的離去,可以讓更多的人對曾省長重新認識。


    萬東良就有了一種新認識,可惜有點偏晚。


    兩個月之後,上層有領導找他談了話,由於他自己知道自身不幹淨,明白怎麽做,以身體原因向組織上申請退居二線。這個申請獲得批準的時候,江海天親自到了三江省城,參加了省裏的幹部大會,宣布萬東良退位,曾家輝暫時主持三江省委、省政府的工作。


    這一主持就是半年。


    而曾家輝在略有爭議之中,也最終登上了三江省委書記寶座,以四十五歲的年紀成為了全國最年輕的省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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