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俊生對曾家輝每提的一個問題,似乎都有說不完的話,有提供不完的證據,顯然這兩年為了這個舉報,他不僅與鄒小達撕破了臉,而且也做足了內功。他還提到了人行曾經委托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基金會審計,發現執行規定的一些差距,而且還接到了有關方麵的整改通知。


    曾家輝對這個情況很感興趣,問道:“鄒小達當時是什麽反應?”


    “他很緊張啊。”


    “那你呢,做過些什麽?”


    “我當時因為有事出差,回來時基金會方麵已經向上麵寫了一個整改報告,大致有兩點內容:一是委托金融機構管理,如何進行具體投資操作;二是懇請人行推薦比較可信的金融機構……。”


    “那人行最後推薦沒有?”


    顯然,如果人行推薦了,那就表示認可了基金會的整改。可陸俊生的回答很有意思,“人行怎麽可能推薦呢,因為規定已經廢止了。”


    曾家輝認真的理解著陸俊生反應的情況,繼續問道:“你剛才指基金會向‘上麵’報告,這個上麵指的是誰,團中央?還是人行?”


    “都報了。”


    “哦。”


    曾家輝終於與陸俊生結束了這個長達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然後想了一下,就有關法律法規方麵的問題,向一位在人行擔當法律顧問的朋友又進行了一個電話谘詢。


    然後,他才在報告上又增加了一條:鄒小達認為自己的投資行為不違規,初步認為這是一種貌似振振有詞的詭辯,從法律規範角度上判斷是站不住腳的。首先,如果不違規,當年人行委托的審計機構為什麽要下達整改通知?如果不違規,青基會負責人看了整改通知,為什麽會很緊張?如果不違規,基金會又為什麽要上報整改報告?第二,鄒小達曾經公開承認人行規定已經廢止,就等於同時承認了該規定曾經頒布並效。這也不是說,在人行規定有效期內,鄒小達挽起袖子自己下海的所有直接投資已經屬於違規,他自己是深明其義的。第三,審計過程中,拒絕提供有關資料,本身就違反了審計法,也表明心虛,知道自己操作違規了。


    完善了這個報告,曾家輝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雖然怎麽看都覺得這是一個“黑材料”,因為全篇都是對鄒小達的批判,可從掌握的情況來看,事實上也真是如此。沒辦法,作為一個副部級幹部,必須講究實事求是,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第二天,曾家輝親自將自己撰寫的報告交到了團中央第一書記手裏。


    第一書記讓曾家輝坐下喝茶,然後認真的看起報告來,對他的這些分析甚為讚賞。由於對青基會的情況大家基本上都有所了解,隻是缺乏一些事實上的說明罷了。所以,第一書記對結果也不用作什麽疑惑,但他提出了一點,“現在有幾家報紙的記者在為鄒小達辯解,你對這個事怎麽看,又怎麽處理?”


    曾家輝對此倒是一笑,“書記,記者都是高智商的人士,他們對事實真相其實比我們估計還要知道得早,隻是出現這樣一些文章,讓我有一個感慨。”


    見曾家輝稍停,第一書記問道:“什麽感慨?不妨直說。”


    “新聞記者難免良莠不齊。”


    “哦?你是說有些記者是…?”


    曾家輝心照不宣的點頭,道:“大量的事實證明,鄒小達的私下投資是違規的,所以他一定心虛;因為心虛,鄒小達一定不敢跟從一開始就真實報道的報社打官司;海外記者提出的采訪要求,鄒小達也是一律不敢接受,他隻能利用內地少數傻乎乎的記者發發文章、無力的申辯,企圖為自己塗脂抹粉,想蒙混過關……可是,違規虛假、不清不楚的東西怎麽狡辯也沒用,不合法就是不合法,違規就是違規。”


    他不僅這樣說,似乎還早有準備,從公文包裏拿出了幾份報紙,並遞了過去,“您看看這幾篇文章,我們如果仔細閱讀鄒小達對內地記者發表的談話,就不難發現漏洞。”


    第一書記一邊翻看報紙上的那幾遍讓曾家輝作上標記的文章,一邊道:“你說說你的看法?”


    曾家輝喝了一口茶,道:“比如,鄒小達對香港記者說:十多年來,人們尊稱我是慈善家。可內地報道一出,人們大感意外,怎麽慈善家就變了味,成了下海經商的投資家了?而且是一個坑掉了不少善款的失敗投資家,人們有一種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又因希望工程的純潔,那種憤怒可以想象……這是我們的尷尬和無奈,在國內隻有做投資家,才能當慈善家,否則慈善機構的家就無法養家糊口……讓“慈善家”去做“投資家”本已很無奈;這個“投資家”還必須萬無一失,更是過分苛求。書記,這一段話,其實漏洞百出、蒼白無力。”


    第一書記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有些異樣的看著曾家輝,“曾書記不妨說得透徹一點。”


    曾家輝點頭,道:“我用一個普通捐款人的身份來思考這個問題,可以想到這麽幾點:第一,鄒小達怎麽能算慈善家?真正的慈善家是用自己的錢去投資,賺取利潤,然後從自己口袋裏、把屬於自己的利潤拿出來捐給慈善事業的人。鄒小達不過是受萬千捐款人之托,代管希望工程工作的秘書長。他能把捐款人的錢拿去投資麽,有沒有這個權力?第二,鄒小達的投資黑箱作業那麽多年,內地報紙一披露,鄒小達的“角色”當然變換快。既然鄒小達承認“人們有一種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又因希望工程的純潔,那種憤怒可以想象”,那麽報紙的揭露報道是不是說對了,人們的憤怒和抨擊,情理之中嘛!第三,誰授權、誰逼迫鄒小達去做投資家了?……”


    第一書記聽得直點頭,“你說得有道理,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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