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外的一片樹林中,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在焦躁地踱步。女子一身藍色勁裝,背負著短劍,為其增添了一抹英氣。


    走了一會兒,女子停下了腳步,喃喃道:“怎麽會這麽久,肖前輩不會讓老爹攔住了吧?不應該啊,看他當時與那鬼靈豹戰鬥時挺輕鬆的啊,修為應當不比老爹差吧……算了!去看看,別真把前輩坑了,早知道直接把書信留給老爹了。”說著,便欲向鎮中趕去。


    “你去哪兒?”就在這時,身後一道有些滄桑的聲音傳來,女子趕忙回頭,隻見一個矮胖中年人站在樹下,手裏還提著一隻已經斷氣了的野鹿,正是蕭選所易容的肖遠。


    “肖前輩,您回來了!我還以為您被我爹攔住了!”女子滿是驚喜地道,她便是季玉風的女兒,那個不願意成親的季玥。


    “沒有,跟他交過手了,沒攔住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隻野鹿,順手殺了做午飯。”蕭選淡淡地道。


    季玥趕忙上前接過,道:“我來處理吧,前輩您歇著。”


    說著女子便開始麻利的處理起野鹿身上的毛發和內髒,手法很嫻熟,顯然是沒少做這事。


    蕭選也樂得清閑,找了處空地坐下,閉目養神。


    待得火堆升起,季玥才試探性的問道:“前輩,我要您幫忙送的東西……”


    “給他了,不過他看著很生氣。”蕭選回答道,“說來也怪,你……爹為什麽不同意你去修習劍道,反而要逼著你成親呢?”


    “就是說嘛!”季玥恨恨地道:“明明我天賦那麽好,不過二十七歲便突破到了見魂境,非要逼著我早早成親,不讓我去江湖上遊曆闖蕩,誰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咳咳咳……”蕭選被口水嗆到,二十七歲突破見魂境,這放到青蓮宗恐怕連雜役弟子都做不了吧?這天賦還如此自信,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哪裏知道,青蓮宗皆是東域最頂尖的天驕,自然不是季玥這種普通修士可以比擬的。以季玥的天賦,放在一些小門小派中,的確還算不錯了,甚至都可以混個護法之位了。


    “前輩?”季玥有些疑惑地道。


    “沒事沒事,你繼續。”


    “哦。”季玥轉頭將處理好的鹿肉架到火堆上,用木棍撥弄著火堆,臉色也變得有些黯然,良久之後才道:“其實我知道他也是為了我好。爹和娘早年也是在江湖中闖蕩的散修遊俠,所經曆的生死磨難數不勝數,我的童年便是在陪著他們不斷奔波中度過。原來以為我們一家人會永遠這樣下去,可就在我十二歲那年,他們在探尋一處遺跡時不慎驚動了守護靈獸,娘為了保護爹,舍身斷後。”說著,季玥的眼中閃現淚花,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但女子仍是倔強地抬手擦去眼淚,接著道,


    “那次隻有爹一個人回來了,他無比自責,消沉了好久,若不是還有我,恐怕爹都打算隨娘一起去了。打那之後,爹便決定退隱江湖,解決完一些恩怨後便帶著我來到了這座小鎮,用闖蕩所得的金幣和資源換了些房產和店鋪,便帶著我在這裏定居了下來,成了現在的季員外。”


    “剛開始的幾年我還很開心,爹終於有時間陪我了,我也終於不用再奔波了,可以有一個安定的地方居住,隻覺得要是若是娘還在我就是世間最幸福的人了。”


    “可慢慢地,我發現我開始渴望在外闖蕩江湖的日子,我向往之前那種生活的激情和熱血,我喜歡在那種環境中不斷磨礪自己的修為,那怕是不斷地在生死間遊走,但是痛快!”說著,季玥苦笑道:“我有時都感覺我是好日子過得燒得,可能骨子裏便有不肯安定下來的因素吧。”


    “爹本來特別寵我,但因為我想去闖蕩江湖跟我吵了好多次,在我修為逐漸提升下他越來越憂心忡忡,他老是說江湖很殘酷,足以涼掉所有英雄兒女的熱血,他不想我去碰得遍體鱗傷後滿身疲憊時再回來,他不求我有多大的成就,就希望我這一輩子平安喜樂。”


    “但我不想要啊!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自己去經曆那絢爛多彩的生活,去追求那更高的劍道境界!哪怕碰了壁,那也是我自己的所選!我不想自己的人生路被父親所決定,我寧願去後悔自己所經曆的苦難,也不願去後悔自己從未經曆過!”


    “父親拗不過我,隻能任我偷溜出去闖蕩。而在這過程中,我發現我真的喜歡這生活,或許有一天我也會膩煩厭惡這江湖,然後回來陪他安度晚年,但不是現在啊!現在我想出去走走,看看這廣闊的世界!”


    “而這次,他說自己重病,傳訊將我叫了回來,一回來便將我封了修為關了起來。他不知從哪想到的比武招親,想給我招個夫婿以便之後保護我,然後讓我就那麽待在他附近,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


    “可我不想這樣!”季玥憤憤地道,不知為什麽臉蛋有些發紅,但依舊是堅持著說下去:“我要自己去尋找,尋找一個脾氣秉性都對我胃口的道侶,與他一同去闖蕩,共度生死難關,那才是我想要的愛情,就像爹和娘一樣!那種招贅進來的,我都不認識他,卻要和他成親共度一生,我接受不了!”


    “這種想法,前輩您闖蕩江湖這麽久,應該是懂得的吧?”麵對季玥突然的發問,蕭選懵住了,我懂個毛啊,我又沒有道侶。


    不知為何,少年的腦中閃過柳悅顏的樣子,臉上有些發燙,好在是易容狀態下看不出來。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淡淡地道:“嗯。”


    “還好遊曆時結識了前輩您,不然這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季玥起身抱拳深施一禮道:“多謝前輩!”


    “無事。”蕭選一擺手一股靈氣便托住了她,他與季玥結識也純屬巧合,自己打從下山後也沒什麽目的地,就瞎晃悠進了這附近的迷霧山脈,在那外部的茶館裏聽說其中的迷霧靈果甚是美味,便孤身進入山脈采摘。


    那之中的靈獸自不是蕭選的對手,在追殺一頭馭身境的碧靈蟒時卻有些過於深入,在斬殺其之後已在山脈深處。


    原本他還悠哉悠哉的品嚐著靈果,想著憑自己行者境的修為怎麽也能闖出去。


    哪曾想這山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迷陣格局,還隔絕了靈識探查之力,完全天成的巨大迷陣讓得蕭選在其中兜了不少圈子,想要毀掉擋路的山石,才發現其借地脈與天地靈氣滋養竟變得渾然一體,堅不可摧,蕭選費盡力氣才毀掉一塊丈許的巨石。靠這速度下去,打出一條路不知猴年馬月了。


    也怪他沒聽完茶館之人的話,此地是當地民眾和修士不斷探索之下才開發而出,不知道經曆了多少代人才總結出了走出這迷陣格局的方法,代代相傳下來。外來者不帶向導必然回迷失在其中,周圍不少居民給來此探索的修士當向導都發家致富了,幾乎都快形成一條產業了。


    至於馭劍升空而出,不好意思,這山石還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霧氣,長年累月地散發匯聚之下竟是形成了一片禁空力場。這也是迷霧山脈受修士歡迎的原因,其中的山石開采出來用作陣眼,所布置的陣法便會帶上些許禁空之能,與對戰中有奇效!像蕭選這種因靈果好吃專門來此的,有,但不多。


    就這麽瞎晃悠了幾天,也是倒黴催的,竟是沒遇到一個來山中之人,倒是見到不少被困死在山脈中人的屍骨。直到遇見了帶著向導誤入鬼靈豹領地被追殺的季玥,這才算是出現了轉機。


    蕭選便易容成如今這副配得上修為的樣子,畢竟少年模樣的行者境強者,人家不懷疑他身份才怪!化名肖遠後一劍解決了靈獸後讓季玥驚為天人,在得知緣由後便熱心地帶蕭選走出了迷霧山脈。


    在這期間,季玥多次提出要拜蕭選為師修習劍道,都被他婉言拒絕。他認為自己還沒修出個名堂來收徒不是誤人弟子嗎?在宗門中能收徒的都是尋生境以上的強者,自然而然地就覺得自己還不夠資格收徒,即便此等修為在江湖上都可以開宗立派了。


    再者說,季玥的天資,咳咳……


    季玥幾次碰壁之後倒也絕了這心思,好在蕭選偶爾會指點她幾下,即便是隨口講授,也足以讓她獲益匪淺。她甚至感覺到自己剛剛突破見魂境還有些虛浮的根基都變得穩固了不少!


    出了山脈後蕭選留給季玥一枚傳訊玉,說有事可以給他傳訊。畢竟覺得欠了她人情,那一劍又太輕鬆了,不足以報答。


    本以為再無交集,卻在一天前收到了她的傳訊,了解情況後覺得是季玥被囚禁了,自己閑來無事便出手相救,後來又答應出手增加其外出修習劍道的說服力,高人指點嘛。順便還能與人交手,收集不同的劍法劍意融入天元劍意,何樂而不為?


    他,終究不懂什麽是父女之情……


    而此時的季玥直起身,眼睛亮晶晶地道:“前輩,您覺得我選擇地對嗎?”


    蕭選沉思良久,道:“就像你自己說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如何過一生,過怎樣的人生,是需要你自己去選擇去決定的,選好了便去做,別讓自己後悔便好!”


    “那您會覺得我這個年紀應該成親,我爹老是說我現在年歲太大了,鎮子裏的好多同齡的女子,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他說我不孝,不讓他享受天倫之樂……”季玥也是找到了一個宣泄自己想法的出口,反正在她眼裏蕭選隻是一個外人,知道了也沒事,索性便全部問出來。


    “不會啊,我身邊許多年歲比你大得多的女子都沒有成親。”蕭選理所當然地道,他說的是實話,青蓮宗中好多女性弟子師長都是獨身一人。殊不知讓她們知道蕭選所言,恐怕會被揍得很慘。女人的年齡,不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都是禁忌談論的話題!嗯,永遠十八歲!


    “嗯嗯!”季玥得到了肯定,眼中的光芒亮了許多,用力點點頭。女子臉上的笑容,充滿了自信和對未來的向往。


    “嗯?什麽味啊?”突然季玥聳動下鼻子有些疑惑地道。


    “咱們的午飯焦了。”蕭選有些無奈地道,剛才聽季玥講述太過認真,自己竟也沒注意到烤肉的情況。


    “啊!”季玥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做著飯呢,趕忙回頭看去,隻見那架子上的鹿肉此時已散發出黑煙,其中一麵已然焦黑。


    趕忙衝上前將之拿起,滿臉苦惱地道:“前輩,這,我不是故意的。”


    “無事,還有些地方沒焦。把那烤壞的地方切掉便好。”蕭選上前,自靈袋中取出短刀,刀光一閃後便將焦肉盡數切下,漏出其中殷紅的鹿肉。


    “放火上再烤一會兒吧,有的地方還沒熟。”蕭選收刀後,想要接過鹿肉烤製卻被季玥攔下。


    “前輩放心,這次我一定認認真真看著,絕不會再讓肉烤糊,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季玥滿臉認真地道,她得竭力挽回自己在前輩麵前的形象。


    見她堅持,蕭選笑笑,回到了火堆旁等待。


    這次季玥顯得格外認真,仿佛在完成什麽重大任務一般。不一會兒肉徹底烤好,滋滋冒油。


    不得不說,季玥在江湖上闖蕩,這烤肉的手藝還練得不錯,加之野鹿肉口感鮮嫩,味道還不錯。


    就是總有股焦糊味縈繞在鼻尖,不過暇不掩瑜,至少蕭選很滿意。


    吃完烤肉,蕭選就地紮營,打算在此修煉一陣。而季玥明顯還想著再跟著他修習劍道,便自告奮勇地說要替他護法。


    蕭選倒也沒驅趕她,他挺欣賞季玥這種對劍道的熱愛和對修行的渴望的,便任由她待著。盤膝而坐,入定行氣大周天,意識緩緩下沉,來到了道源海之上。


    再次掙開眼,麵前已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道韻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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