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劍脈親傳，蕭選
古記，諸尊列傳，劍尊傳 作者：永恒史官i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蕭選身上的青袍猛然繃緊，滿麵通紅，青筋暴起。有些削瘦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就連關節都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在這恐怖的威壓下，蕭選卻是一聲不吭，倒不是他的毅力有多強大，而是他連張嘴都做不到。
這就是劍脈掌道的力量嗎？即便同為聖境，也不是那康陽可以比擬的。
蕭選的身體在這威壓下逐漸彎了下去，周身劍骨瘋狂閃爍，卻也迅速黯淡。肢體顫抖的越發厲害，甚至慢慢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意識開始模糊，不知是否是出現了幻聽，他的耳邊竟然響起了劍鳴聲……
站立在旁的劍脈親傳們見此，眼中同情更甚，作為同樣經曆過這一關的人，他們自然明白那種滋味。而且，這種壓力，才是剛剛開始。
噗通——
終於，蕭選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重重地趴在了地上。雙眼翻白，明顯已是失去神誌。
“盞茶時間……這孩子的肉身在馭身境中也是相當不錯的。”看著那趴在地上的蕭選，青淵子喃喃道，臉上笑意更濃。
手掌抬起，淩空虛點，蕭選的身體便飛至半空，而那恐怖的威壓絲毫不減，從各個方向不斷擠壓著蕭選的身體。一股股有些隱晦的波動也順著那壓力滲入蕭選的身體。
蕭選的身體也漸漸發生了變化，一縷縷青白煙霧自身上冒出，於上方緩緩凝聚成形，一道有些虛幻的靈魂體便被逼了出來，正是蕭選的靈魂。
隻見魂體眉頭緊鎖，虛幻的身體中靈魂力量不斷翻湧。失去了肉身的承載，那靈魂力量竟逐漸向外逸散。青淵子見此，麵色不變，溫和而宏大的靈魂力量自眉心發出，落至蕭選靈魂周圍，瞬間便止住了逸散之勢。
“師尊，會不會……勉強了些，這孩子的修為畢竟……”坐在蒲團上的蒼楓猶豫一陣後，終是傳音道。
“無妨，為師有分寸。這孩子經過見魂境的修煉，靈魂本就可以短時間離體，再加本座護持，一個時辰內不會有損傷。”青淵子平靜的回答道，“而且，這小家夥的靈魂，可比尋常馭身境要強的多……”
蕭選的意識中。
疼，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疼。
這便是蕭選現在最直觀的感受，更令他難受的是，還有無數道攻擊不斷落在他的靈魂上，讓那份疼痛更加雪上加霜。
他想要稍微蜷縮下身體來抵擋，可卻連動一下都困難，隻能地躺在那裏硬生忍受著。
良久之後，或許是慢慢習慣了那疼痛，蕭選也終於有功夫關注些其他，比如耳邊不斷響起的劍鳴聲。
艱難地看向四周，在這自己的意識深處，卻不似往日般的一片漆黑，反而有一個個光點不斷在自己周圍爆開。
那光點中仿佛有些東西，定睛看去，卻是一柄柄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劍。它們撞在蕭選的身體上，又瞬間爆炸，也正是這爆炸，給蕭選帶來這難熬的疼痛。
細細感受之下，這些小劍給人的感覺好像跟自己在洗劍池中吸收的劍意一般無二？
嚐試性地調動心神，慢慢引導吸收起那些小劍。果然，伴隨著蕭選的動作，那些小劍也不再爆炸，反倒是逐漸被蕭選吸收煉化，一時間疼痛大減。而那煉化小劍後獲得的點滴劍意更是讓蕭選興奮，吸收地也更加起勁。
外界，青淵子淡笑著搖搖頭，“有趣的小家夥，還吸收上癮了。不過今天這一關可不能讓你這麽容易混過去，十個百個你能吸收，那千萬個呢？”
蕭選吸收地正起勁，卻發現周圍竟再無那小劍出現。不待他反應，潮水奔湧之聲自上方傳來，抬頭看去，瞳孔驟然緊縮。
那是一道數丈寬的淡青色河流，此時正如瀑布般自蕭選頭頂灌下。蕭選多希望這是真的瀑布啊，那樣至多不過是被水淋一通，可這是他的意識深處，又何來的水流？而且那其中那熟悉的波動告訴他，這是一條由劍意凝成的河流，其中每滴都是剛才在自己身上爆開的小劍！如此量灌下，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吸收的了，而且這絕不是自己能抗住的。
就在這時，蕭選突然感覺自己能動了，趕忙閃向一旁，可那劍意長河又豈是他這般便能躲過的。
河流突然變了個方向，再度朝著蕭選湧來，並且這次速度更快！
蕭選見實在躲不開，一咬牙，調動神光劍意便迎了上去。這既然是劍意，那自己也用劍意，應該也能擋住吧。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白金色的劍芒撞在了淡青色的河流中，熾烈的劍意將那一柄柄小劍豁開一道口子，為蕭選開辟出一個尺許的容身之所。
白金色的劍芒化作一個護罩，抵擋著外界那恐怖的劍意衝刷，其中的蕭選臉上不見絲毫放鬆，麵色卻是更加凝重，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這神光劍意再被不斷侵蝕消解，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而如今自己更是在這劍意河流之中，連躲都沒地方躲，一旦這光罩告破，自己將完全暴露在這劍意河流中，屆時，可有的苦頭吃了。
“小家夥，如果再不拚一把，本座可要算你失敗了。”青淵子的聲音順著那劍意河流傳入蕭選的耳中，聞言，蕭選一愣，旋即苦笑，自己是還有更強大的招式，可掌道大人啊，自從想到這個可能，哪怕嚐試過多次，卻也沒有一次成功過啊！
不過到了這時候，蕭選也顧不得其他，反正有掌道在外幫自己看著，就算失敗也出不了大事。抱著這光棍的心態，再度調集起劍意，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蕭選的劍意中的味道有了些變化，仿佛在刻意模仿著什麽……
外界，蕭選魂體上的白金色光芒竟是慢慢變得深邃，整個魂體變得如同金屬一般。
見此，大殿中眾人皆是震驚不已，顧忌到上方的劍脈高層，自是不敢出聲討論，隻能互相看看，眼中驚訝之色更濃。
首位上的青淵子此時眼中也是有些震驚，“他還真能做到這一步啊，真是能給人驚喜啊！也罷，本座再給你加把火。”
言罷，手指向前一點，蕭選周身的青色劍意更加濃烈！
意識深處，伴隨著那股劍意湧入，那白金色的光罩轟然爆碎，青色瞬間淹沒了那白金色光芒。
河流化作一個巨大的水球，其中翻湧的劍意也在慢慢變得平緩，仿佛一切皆已結束。
嗡——
一聲有些悠遠的劍鳴自青色球體中傳來，那其中的劍意也猛得定下。下一瞬，球體表麵亮起一條白金色的細線，而後，轟然爆成兩半！
劍意瘋狂擴散，將那青色球體徹底震開，露出其中那道持劍身影。
那是一道丈許人影，周身被光芒包裹，觀其麵貌，正是當時的神光劍王。此時他的眼中不複當時的靈動，雙眸無神，因為那不是當時留下的傳承之靈，而是蕭選召來的故去的光影。
玄階劍訣的創造者皆是在劍修一路上已經走出了些許屬於自己的路，而他們的劍意也會融入那天地間蒼茫的劍道之中，也有幸被那劍道記下。當後來者修習他們所創劍訣達精深圓滿，並通古人之意時便可喚起那絲劍意用以禦敵。這也是修習靈訣的最高境界，謂之，古心通。
而蕭選與劍道之親和極高，得神光劍王全部傳承，又日日努力修習，再加之今日這恐怖高壓逼迫之下，終於是邁出了這一步，召來了被劍道所記錄下由神光劍王親自斬出的神光劍意！
白金色的劍意正欲再度攻向那已被切成兩半的青色光球，卻見光球卻是猛得向內坍縮，最後竟化為一道人影，正是青淵子。
隻見他袖袍一揮，便震退了這不斷撲來的白金色劍光，連帶著震散了那白金色光影，露出其中蕭選，麵含笑意地道:“不錯，你很不錯，如此年紀，修習靈訣到此等境界，本座萬載唯見你一人！”
蕭選趕忙行禮道:“謝掌道誇獎！不知弟子這考驗，可算通過？”
青淵子卻是搖搖頭，“威壓淩體，看得是你肉身的強度；劍意鍛魂，看得是你靈魂的修為，本來扛一炷香便可，你倒是給了本座不小的驚喜。如今，還差最後一關，本座要看看你的劍心。”
“劍心？我的琉璃劍心您不是知道嗎？”
“天賦是一方麵，你究竟將它開發運用了多少又是另一方麵。這道劍意分身中有本座一絲劍心之力，你要在接下來的三刻鍾內用你的劍心頂住它的衝擊，這便是最後一關。如何，可願接受？”
蕭選聞言，深吸口氣，躬身抱拳，“弟子願意，請掌道出手！”
青淵子臉上笑意更濃，“好，記住，堅守自己的道，穩住靈台，任他狂風巨浪，自巋然不動，劍心永通明！”
言罷，身影散去，隻留一朵青色蓮花慢慢落下，將蕭選的身影盡數包裹。
待得蕭選的視野重歸清明，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森林上空，麵前出現一柄淡青色長劍，而自己的身體也變成通體琉璃色，手中還拿著天元劍，比起外界隻是略顯虛幻。
那淡青色長劍劍尖前指，一聲清越的劍鳴後便直奔蕭選胸膛而來。蕭選趕忙揮劍格擋，
當!
金鐵相交之聲自相撞之處傳來，雖說被震退了些距離，但總歸是擋了下來。那淡青色長劍攻勢完全衰竭後在蕭選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慢慢化歸虛無。
“完了嗎？”蕭選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發問。
“完了？小家夥，看下麵。”青淵子的淡笑聲傳來，蕭選依言向下方看去，麵色瞬間變得精彩。
他剛剛粗略掃了一眼，以為自己下方那一片青綠是森林，如今細細看去，那的確是一片林，不過是由數萬柄丈許的青色長劍組成的劍林！
此時隻見那些長劍劍身皆是微微顫抖，緩緩從地下抽出劍刃，而後像最初的那柄一樣緩緩漂浮到蕭選對麵，劍尖前指，刺目的寒光讓蕭選的頭皮一陣發麻。
“掌道大人，您說的衝擊不會是這數萬柄劍的攻勢吧？”
“不然還能是什麽？放心，這隻是本座一絲劍心之力，每柄劍的威力也隻比剛才那個強一點，不過八萬柄而已，努努力。再說也不用讓你像剛才一樣徹底消掉它全部的攻勢，隻要扛過三刻鍾就好。加油，本座相信你能做到！”青淵子有些戲謔的聲音傳來。
蕭選的嘴角抽了抽，“您還真看得起我啊……”旋即，咬咬牙，道，“來吧，反正有您護持著，我怕什麽！”
青淵子大笑聲傳來，而那些長劍也動了起來，如同劍氣洪峰般撲向了蕭選，少年持劍的身影在這種威勢麵前，顯得那麽渺小。
在被長劍吞沒的前一刻，青淵子的聲音傳來，“記住，堅守自己的道，這是劍心的世界，隻要此心不滅，此身便可永存！”
下一刻，蕭選的身影便被那些鋒利的劍刃撕得粉碎！
……
剛開始時蕭選還能守住靈台中的一點清明，可伴隨著那衝擊不斷傳來，意識卻逐漸變得模糊。蕭選隻覺自己像是落入深海的溺水者，正沉沉向下墜去。
好像就這麽睡過去……
這個念頭剛出現便一發不可收拾，蕭選的意識也在這之下變得更加模糊。
嗡！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得蕭選恢複了些許清明，那是什麽聲音？
嗡——嗡——嗡！
這是劍鳴聲？對，這是劍鳴聲。
那我現在在哪？怎麽會聽到劍鳴聲？
對，我現在正在接受掌道最後一關的考驗，我不能就這麽睡過去，我要完成它！
蕭選的意識徹底恢複，卻依舊什麽也看不到，身形依舊不受控製的向下墜去。
那劍鳴聲仍不斷響起，而離奇的是蕭選竟從其中聽出了個問題。
你，為什麽選擇修劍？
為什麽？我現在哪有功夫回答你為什麽！蕭選暗罵道，想要努力止住自己的下墜之勢，卻尷尬地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而那劍鳴聲也是不斷響起，什麽也做不了的蕭選隻能無奈地想起了那個問題。
為什麽選擇修劍，記得自己曾看過不少話本，那之中不少劍修大俠早已回答了這個問題，有為了守護天下蒼生的，有為了懲奸除惡的，有為了保護家人的，自己當時看時也是深表讚同，便將那些答案一股腦的全答了出來。而那劍鳴聲似乎並不滿意，詢問的聲音中也多了些急切。
不行嗎？我明明很認同那些大俠的說法，也認同他們修劍的理由，難道這不能成為我修劍的目的嗎？蕭選在自己的心中發問。
那劍鳴聲終於是停了停，而後再度響起，其中意味卻是發生了變化。
你，第一次拿起劍，是為了什麽？
聞言，蕭選愣住了，而記憶卻回到了那個下著大雪的日子，小小的自己站在那巨大的兵器架前。
那時林嫻還在，她就站在自己旁邊，而自己的目光卻已經完全被長劍所吸引，
“林伯伯，這把劍真好看，我能耍會兒嗎？”
隻是因為好看嗎？不是的，那旁邊還有柄更加華麗亮閃閃的金色大刀，那黝黑的玄鐵長劍在它旁邊顯得遜色不少，可當時的蕭選卻連它看都沒看一眼。
是喜愛。
心底一道聲音響起，那是當初那個稚嫩的男孩的聲音。
是啊，是喜愛，是一種不知如何去表達，卻原原本本來自內心深處的喜愛，當麵的男孩隻能笨拙地用好看來表達這份對劍的喜愛。
那麽大點孩子懂個什麽叫天下蒼生，懂個什麽叫守護，選擇修劍哪有那麽多高大上的理由，隻是因為，喜歡修劍，喜愛劍。
記憶最終停在了男孩在雪中奔跑的身影上，那最純淨的笑容讓得如今的少年的唇角也是微微勾起。
似是得到了答案，那劍鳴也變得柔和了下來。
喜愛嗎？這，便夠了。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下一瞬，蕭選隻覺得自己不斷落下的身體猛然定住，而後飛速上升！
轟！那翻騰呼嘯的青色長劍群中突然傳來一聲爆鳴，霎時，光芒閃耀，一絲絲無形的波動自華光緩緩凝聚，慢慢化成了一道少年身影。
少年盤膝而坐，雙手托劍，在一片霞光之中任由那青色長劍不斷攻擊，身體卻是紋絲不動，反倒是那些長劍在攻勢盡數消失後慢慢散去。
“明白了？”青淵子溫和的聲音再度響起。
蕭選起身笑道:“謝掌道教誨，弟子明白了自己修劍的初心，也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麽叫琉璃劍心。弟子喜歡修劍，不摻雜任何雜念的喜歡，並想在這條劍修的道路上不斷前行，直到永遠！”
青淵子似是愣了愣，“有趣的小家夥……現在你也堅持一刻鍾多了，看來這些劍心之力無法對你造成什麽傷害了，不如換個方式？”
“還請掌道示下。”
隻見那漫天青色長劍向後倒飛，於蕭選麵前數十丈處匯聚，最後化作一柄數十丈大小的長劍，氣勢逼人！
“擋下這一劍，便算你過關，如何？”
蕭選手持天元劍，平指向前，朗聲道:“弟子蕭選，請掌道，賜教！”
話音未落，那柄巨大的長劍便緩緩落下，在它麵前，蕭選的身影顯得無比渺小。可蕭選卻是不退反進，挺身迎上！
當!
在那巨大長劍麵前如同牙簽般的天元劍卻穩穩地接住了它的攻勢，而蕭選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
“心若琉璃，澄澈通明。
劍若蒼山，巋然不動。
這，便是琉璃劍心。掌道大人，這是我的劍心世界，而這一局，弟子過關了。”
手中天元劍一絞，一股股淩厲波動擴散而出，那巨劍在這波動下出現裂痕，而後，盡數炸開！
待得所有青色散去，隻見原本巨劍所在之處竟隻剩一朵寸許青蓮，那正是青淵子的那絲劍心之力。
蕭選收起長劍，對著那朵蓮花躬身行禮，青淵子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
“好小子，本座在外界等你。”
言罷，那朵青蓮便瞬間消失在原地。
蕭選長出一口氣，意識也是回歸肉身。
外界大殿中，蕭選的靈魂中光芒大振，青淵子見此揮手撤去威壓，那靈魂也落回肉身之中，光芒卻是絲毫不減，周身先天劍骨的瑩白色光芒和胸膛處的琉璃色光芒竟是有些刺眼，使得場中眾人不由地眯了眯眼。
沒有人注意到，蕭選胸膛處一抹灰色浮現，猛然化為九彩，一閃即逝。
蕭選雙眸睜開，行氣一周天便收斂了身上的光芒，站起身體，當即對著上方的青淵子行禮道:“弟子謝掌道指點。”
而這次青淵子卻是並未揮手讓他起身，反倒是開口道:“雙膝跪下，給本座磕三個頭吧。”
“啊？這……”蕭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以為是什麽程度的獎勵值得本座如此考驗你？這是成為親傳弟子的考驗，你過關了，便是我劍脈現今第三十九位親傳弟子！鑒於你的表現，本座收你為記名弟子，難道不該跪本座？”青淵子滿臉笑意，那七位長老雲淡風輕，仿佛早有預料。
下方眾弟子卻皆是大驚，蕭選成親傳他們不意外，可那掌道記名弟子的含金量可就太大了。要知道如今場中得過這名頭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那個站在首位紫袍長發青年，掌脈弟子，淩霜寒。而另一個便是如今劍脈七長老，蒼楓！（至於其他六位長老，則是青淵子在未成聖時所收，這些弟子自然不了解。）
下方蕭選卻是更加懵了，一方麵是成為親傳的驚喜，另一方麵卻是想到了自己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尊，田明。
雖說當初他也曾說過不禁止自己再拜他人為師，可是不知會他，未經他同意便直接拜師，這種事，蕭選做不出來。
突然，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還算老夫沒白教你，這時候還能想起我。拜吧，老夫是實在抽不開身，沒法把你帶在身邊，你也需要一位可以日常指導你的師尊。這小子修為還算不錯，在這地界教你倒也足夠，大方向上有老夫把控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師尊？”蕭選忍不住驚呼出聲，上方的青淵子聞言撫須笑道，“先磕頭，磕完後再叫也不遲。”
“淡定，淡定，那麽毛毛躁躁的。別轉頭亂找，為師的修為你小子理解不了，自然也發現不了。嘿嘿，這玄靈帝國也沒人能發現得了！別愣著了，給那小子磕個頭，老夫不想讓人知道我在這。”田明有些懶洋洋的聲音再度響起，蕭選聞言，也再無顧慮，下跪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
“弟子蕭選，拜見師尊！”
青淵子身形一動，便出現在蕭選麵前，這次卻與之前不同，不再是那無形的波動，老者彎下身子，親手扶起了蕭選，揉揉蕭選的腦袋轉頭對著那帶蕭選的紅袍青年道，
“陌玄，宣布吧。另外，賜親傳紅袍，金印，將蕭選的名字記入親傳名冊……嗯，第一冊吧。”
那紅袍青年身體微微一顫，卻是趕忙躬身行禮，“遵掌道令！”
言罷，自懷中取出一個赤金色鈴鐺，輕輕搖晃兩下，想象中清脆之聲未曾響起，反倒是如同洪呂大鍾一般的轟鳴之聲，並於轉瞬之間，便傳遍整個劍脈山峰。
下方眾弟子皆是大驚，但凡有飛天之能者皆是竄至半空，滿是期盼地看著峰頂。
“赤皇鍾響，我劍脈又有新親傳了？”
“不知是哪位啊？最近沒聽說有人突破行者境啊。”
“一會兒就知道了。”
……
峰頂大殿，陌玄取出靈袋中早已準備好的袍服與金印，用一托盤盛裝走向蕭選。
蕭選趕忙躬身接過，青淵子笑道，“穿上讓本座看看。”
“是，師尊。”蕭選應身，換上紅袍，很合身。這布料亦非凡物，穿在身上，竟有醒神效果，靈氣運轉也是更加順暢。
青淵子滿意的點點頭，“很精神的小家夥。”轉頭對著眾弟子道，“你們帶著小師弟出去露露臉吧，也讓別人見見我劍脈的新親傳！”
“是，掌道。”眾弟子躬身行禮後，便推著蕭選往外走，與之相熟的皆是出言祝賀，柳悅顏更是上前揉揉他的腦袋，“蕭師弟，你很不錯，這下可要陪師姐好好切磋切磋，現在你也是親傳，再沒有那麽多限製了。”
蕭選趕忙躬身見禮，“日後還請各位師兄師姐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數十人走出大殿，來到廣場邊，皆是飛身而起，馭劍淩空。
下方眾弟子也終於是看到了被推至首位的蕭選，有眼尖的已是認出，畢竟蕭選在劍脈也算個名人，
“那是蕭師弟？他是新親傳？”
“看修為隻是馭身境啊，這怎麽……”
“還不明白啊，蕭師弟一定是被那位長老看重，破例收為親傳的！就像他哥哥姐姐……”話還未說完，卻已被旁邊的人打斷，
“噤聲！你忘了長老的囑咐了？”
“失言失言。唉，也是個可憐的小家夥……”
此時陌玄開口朗聲道:“今日，蕭選師弟通過了親傳考驗，由掌道收為記名弟子，為我劍脈第三十九親傳。現在，眾弟子，見禮！”
下方眾人眼中驚訝之色更甚，卻是無人再敢多言，皆是躬身行禮，
“見過蕭師兄！”
一時間，聲音自劍脈山峰各處傳來。蕭選卻是有些坐立不安。這些對著他行禮的弟子們可都比他年長，有些還是相熟的師兄師姐，如今卻稱他為師兄。
正欲側身避過這一禮，卻被柳悅顏一把拉住，隻見她麵色不動，傳音入耳道:“這禮你必須受得，我青蓮宗的規矩就是這樣。私下裏你可以與他們如之前般相處，可在這裏，你必須接下這一禮！”
“可師姐，我感覺……特別怪。”
“慢慢就習慣了，現在你得露一手了，不然會讓有心人說宗門不公的。”
“這，露一手？”
“嗯，就用出你現在最強一擊便好。”
蕭選點點頭，擎劍上天，微閉雙目，手中天元劍的光芒卻是越來越耀眼，身體周圍緩緩出現一道丈許人形虛影，而後一劍斬出，一道數十丈長的白金色劍虹直入雲間。
唰——
頭頂雲層應聲散開，陽光撒在蕭選身上，伴隨著那逐漸淡化的人影，此景，神異無比！
下方一片嘩然。
“這是……古心通？”
“是！這是神光劍王，我修煉神光劍訣之前曾看過他的畫像，麵貌跟剛才那人影一模一樣！”
“還讓不讓人活啊，我修煉劍訣連劍意的邊都摸不到，他都練到古心通了？？”
“和他比？你是自找沒趣呢吧！”
“難怪會被掌道收為記名……”
“我劍脈有大才將出啊……”
蕭選站在高空卻是無暇理會下方的討論，他剛才在那劍虹中好像看到兩個紅袍身影，那是兩個他完全沒有印象的人，一男一女，男子儒雅溫和，女子清麗動人，他們都靜靜地看著自己，臉上滿是欣慰的笑意。可當蕭選要細細看去時，那裏卻已空無一人，什麽都沒有。
四麵看了看，確定這高空隻有他一人，晃了晃腦袋，隻能是當做幻覺。
落至山頂廣場，應對著眾位師兄師姐的恭喜與稱讚，少年有些尷尬的同時些許虛榮心也是得到極大滿足，臉上的笑意也是慢慢濃烈起來。
如今，他得到了入青蓮後的第二個身份。
他是劍脈親傳弟子，蕭選！
一陣微風吹過，似那輕柔的手掌為蕭選撫平衣袍上的褶皺，而後，徹底散歸無形。
主峰墓園，兩座墓碑靜靜矗立……
（第一卷，劫起，完）
在這恐怖的威壓下，蕭選卻是一聲不吭，倒不是他的毅力有多強大，而是他連張嘴都做不到。
這就是劍脈掌道的力量嗎？即便同為聖境，也不是那康陽可以比擬的。
蕭選的身體在這威壓下逐漸彎了下去，周身劍骨瘋狂閃爍，卻也迅速黯淡。肢體顫抖的越發厲害，甚至慢慢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意識開始模糊，不知是否是出現了幻聽，他的耳邊竟然響起了劍鳴聲……
站立在旁的劍脈親傳們見此，眼中同情更甚，作為同樣經曆過這一關的人，他們自然明白那種滋味。而且，這種壓力，才是剛剛開始。
噗通——
終於，蕭選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重重地趴在了地上。雙眼翻白，明顯已是失去神誌。
“盞茶時間……這孩子的肉身在馭身境中也是相當不錯的。”看著那趴在地上的蕭選，青淵子喃喃道，臉上笑意更濃。
手掌抬起，淩空虛點，蕭選的身體便飛至半空，而那恐怖的威壓絲毫不減，從各個方向不斷擠壓著蕭選的身體。一股股有些隱晦的波動也順著那壓力滲入蕭選的身體。
蕭選的身體也漸漸發生了變化，一縷縷青白煙霧自身上冒出，於上方緩緩凝聚成形，一道有些虛幻的靈魂體便被逼了出來，正是蕭選的靈魂。
隻見魂體眉頭緊鎖，虛幻的身體中靈魂力量不斷翻湧。失去了肉身的承載，那靈魂力量竟逐漸向外逸散。青淵子見此，麵色不變，溫和而宏大的靈魂力量自眉心發出，落至蕭選靈魂周圍，瞬間便止住了逸散之勢。
“師尊，會不會……勉強了些，這孩子的修為畢竟……”坐在蒲團上的蒼楓猶豫一陣後，終是傳音道。
“無妨，為師有分寸。這孩子經過見魂境的修煉，靈魂本就可以短時間離體，再加本座護持，一個時辰內不會有損傷。”青淵子平靜的回答道，“而且，這小家夥的靈魂，可比尋常馭身境要強的多……”
蕭選的意識中。
疼，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疼。
這便是蕭選現在最直觀的感受，更令他難受的是，還有無數道攻擊不斷落在他的靈魂上，讓那份疼痛更加雪上加霜。
他想要稍微蜷縮下身體來抵擋，可卻連動一下都困難，隻能地躺在那裏硬生忍受著。
良久之後，或許是慢慢習慣了那疼痛，蕭選也終於有功夫關注些其他，比如耳邊不斷響起的劍鳴聲。
艱難地看向四周，在這自己的意識深處，卻不似往日般的一片漆黑，反而有一個個光點不斷在自己周圍爆開。
那光點中仿佛有些東西，定睛看去，卻是一柄柄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劍。它們撞在蕭選的身體上，又瞬間爆炸，也正是這爆炸，給蕭選帶來這難熬的疼痛。
細細感受之下，這些小劍給人的感覺好像跟自己在洗劍池中吸收的劍意一般無二？
嚐試性地調動心神，慢慢引導吸收起那些小劍。果然，伴隨著蕭選的動作，那些小劍也不再爆炸，反倒是逐漸被蕭選吸收煉化，一時間疼痛大減。而那煉化小劍後獲得的點滴劍意更是讓蕭選興奮，吸收地也更加起勁。
外界，青淵子淡笑著搖搖頭，“有趣的小家夥，還吸收上癮了。不過今天這一關可不能讓你這麽容易混過去，十個百個你能吸收，那千萬個呢？”
蕭選吸收地正起勁，卻發現周圍竟再無那小劍出現。不待他反應，潮水奔湧之聲自上方傳來，抬頭看去，瞳孔驟然緊縮。
那是一道數丈寬的淡青色河流，此時正如瀑布般自蕭選頭頂灌下。蕭選多希望這是真的瀑布啊，那樣至多不過是被水淋一通，可這是他的意識深處，又何來的水流？而且那其中那熟悉的波動告訴他，這是一條由劍意凝成的河流，其中每滴都是剛才在自己身上爆開的小劍！如此量灌下，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吸收的了，而且這絕不是自己能抗住的。
就在這時，蕭選突然感覺自己能動了，趕忙閃向一旁，可那劍意長河又豈是他這般便能躲過的。
河流突然變了個方向，再度朝著蕭選湧來，並且這次速度更快！
蕭選見實在躲不開，一咬牙，調動神光劍意便迎了上去。這既然是劍意，那自己也用劍意，應該也能擋住吧。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白金色的劍芒撞在了淡青色的河流中，熾烈的劍意將那一柄柄小劍豁開一道口子，為蕭選開辟出一個尺許的容身之所。
白金色的劍芒化作一個護罩，抵擋著外界那恐怖的劍意衝刷，其中的蕭選臉上不見絲毫放鬆，麵色卻是更加凝重，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這神光劍意再被不斷侵蝕消解，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而如今自己更是在這劍意河流之中，連躲都沒地方躲，一旦這光罩告破，自己將完全暴露在這劍意河流中，屆時，可有的苦頭吃了。
“小家夥，如果再不拚一把，本座可要算你失敗了。”青淵子的聲音順著那劍意河流傳入蕭選的耳中，聞言，蕭選一愣，旋即苦笑，自己是還有更強大的招式，可掌道大人啊，自從想到這個可能，哪怕嚐試過多次，卻也沒有一次成功過啊！
不過到了這時候，蕭選也顧不得其他，反正有掌道在外幫自己看著，就算失敗也出不了大事。抱著這光棍的心態，再度調集起劍意，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蕭選的劍意中的味道有了些變化，仿佛在刻意模仿著什麽……
外界，蕭選魂體上的白金色光芒竟是慢慢變得深邃，整個魂體變得如同金屬一般。
見此，大殿中眾人皆是震驚不已，顧忌到上方的劍脈高層，自是不敢出聲討論，隻能互相看看，眼中驚訝之色更濃。
首位上的青淵子此時眼中也是有些震驚，“他還真能做到這一步啊，真是能給人驚喜啊！也罷，本座再給你加把火。”
言罷，手指向前一點，蕭選周身的青色劍意更加濃烈！
意識深處，伴隨著那股劍意湧入，那白金色的光罩轟然爆碎，青色瞬間淹沒了那白金色光芒。
河流化作一個巨大的水球，其中翻湧的劍意也在慢慢變得平緩，仿佛一切皆已結束。
嗡——
一聲有些悠遠的劍鳴自青色球體中傳來，那其中的劍意也猛得定下。下一瞬，球體表麵亮起一條白金色的細線，而後，轟然爆成兩半！
劍意瘋狂擴散，將那青色球體徹底震開，露出其中那道持劍身影。
那是一道丈許人影，周身被光芒包裹，觀其麵貌，正是當時的神光劍王。此時他的眼中不複當時的靈動，雙眸無神，因為那不是當時留下的傳承之靈，而是蕭選召來的故去的光影。
玄階劍訣的創造者皆是在劍修一路上已經走出了些許屬於自己的路，而他們的劍意也會融入那天地間蒼茫的劍道之中，也有幸被那劍道記下。當後來者修習他們所創劍訣達精深圓滿，並通古人之意時便可喚起那絲劍意用以禦敵。這也是修習靈訣的最高境界，謂之，古心通。
而蕭選與劍道之親和極高，得神光劍王全部傳承，又日日努力修習，再加之今日這恐怖高壓逼迫之下，終於是邁出了這一步，召來了被劍道所記錄下由神光劍王親自斬出的神光劍意！
白金色的劍意正欲再度攻向那已被切成兩半的青色光球，卻見光球卻是猛得向內坍縮，最後竟化為一道人影，正是青淵子。
隻見他袖袍一揮，便震退了這不斷撲來的白金色劍光，連帶著震散了那白金色光影，露出其中蕭選，麵含笑意地道:“不錯，你很不錯，如此年紀，修習靈訣到此等境界，本座萬載唯見你一人！”
蕭選趕忙行禮道:“謝掌道誇獎！不知弟子這考驗，可算通過？”
青淵子卻是搖搖頭，“威壓淩體，看得是你肉身的強度；劍意鍛魂，看得是你靈魂的修為，本來扛一炷香便可，你倒是給了本座不小的驚喜。如今，還差最後一關，本座要看看你的劍心。”
“劍心？我的琉璃劍心您不是知道嗎？”
“天賦是一方麵，你究竟將它開發運用了多少又是另一方麵。這道劍意分身中有本座一絲劍心之力，你要在接下來的三刻鍾內用你的劍心頂住它的衝擊，這便是最後一關。如何，可願接受？”
蕭選聞言，深吸口氣，躬身抱拳，“弟子願意，請掌道出手！”
青淵子臉上笑意更濃，“好，記住，堅守自己的道，穩住靈台，任他狂風巨浪，自巋然不動，劍心永通明！”
言罷，身影散去，隻留一朵青色蓮花慢慢落下，將蕭選的身影盡數包裹。
待得蕭選的視野重歸清明，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森林上空，麵前出現一柄淡青色長劍，而自己的身體也變成通體琉璃色，手中還拿著天元劍，比起外界隻是略顯虛幻。
那淡青色長劍劍尖前指，一聲清越的劍鳴後便直奔蕭選胸膛而來。蕭選趕忙揮劍格擋，
當!
金鐵相交之聲自相撞之處傳來，雖說被震退了些距離，但總歸是擋了下來。那淡青色長劍攻勢完全衰竭後在蕭選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慢慢化歸虛無。
“完了嗎？”蕭選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發問。
“完了？小家夥，看下麵。”青淵子的淡笑聲傳來，蕭選依言向下方看去，麵色瞬間變得精彩。
他剛剛粗略掃了一眼，以為自己下方那一片青綠是森林，如今細細看去，那的確是一片林，不過是由數萬柄丈許的青色長劍組成的劍林！
此時隻見那些長劍劍身皆是微微顫抖，緩緩從地下抽出劍刃，而後像最初的那柄一樣緩緩漂浮到蕭選對麵，劍尖前指，刺目的寒光讓蕭選的頭皮一陣發麻。
“掌道大人，您說的衝擊不會是這數萬柄劍的攻勢吧？”
“不然還能是什麽？放心，這隻是本座一絲劍心之力，每柄劍的威力也隻比剛才那個強一點，不過八萬柄而已，努努力。再說也不用讓你像剛才一樣徹底消掉它全部的攻勢，隻要扛過三刻鍾就好。加油，本座相信你能做到！”青淵子有些戲謔的聲音傳來。
蕭選的嘴角抽了抽，“您還真看得起我啊……”旋即，咬咬牙，道，“來吧，反正有您護持著，我怕什麽！”
青淵子大笑聲傳來，而那些長劍也動了起來，如同劍氣洪峰般撲向了蕭選，少年持劍的身影在這種威勢麵前，顯得那麽渺小。
在被長劍吞沒的前一刻，青淵子的聲音傳來，“記住，堅守自己的道，這是劍心的世界，隻要此心不滅，此身便可永存！”
下一刻，蕭選的身影便被那些鋒利的劍刃撕得粉碎！
……
剛開始時蕭選還能守住靈台中的一點清明，可伴隨著那衝擊不斷傳來，意識卻逐漸變得模糊。蕭選隻覺自己像是落入深海的溺水者，正沉沉向下墜去。
好像就這麽睡過去……
這個念頭剛出現便一發不可收拾，蕭選的意識也在這之下變得更加模糊。
嗡！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得蕭選恢複了些許清明，那是什麽聲音？
嗡——嗡——嗡！
這是劍鳴聲？對，這是劍鳴聲。
那我現在在哪？怎麽會聽到劍鳴聲？
對，我現在正在接受掌道最後一關的考驗，我不能就這麽睡過去，我要完成它！
蕭選的意識徹底恢複，卻依舊什麽也看不到，身形依舊不受控製的向下墜去。
那劍鳴聲仍不斷響起，而離奇的是蕭選竟從其中聽出了個問題。
你，為什麽選擇修劍？
為什麽？我現在哪有功夫回答你為什麽！蕭選暗罵道，想要努力止住自己的下墜之勢，卻尷尬地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而那劍鳴聲也是不斷響起，什麽也做不了的蕭選隻能無奈地想起了那個問題。
為什麽選擇修劍，記得自己曾看過不少話本，那之中不少劍修大俠早已回答了這個問題，有為了守護天下蒼生的，有為了懲奸除惡的，有為了保護家人的，自己當時看時也是深表讚同，便將那些答案一股腦的全答了出來。而那劍鳴聲似乎並不滿意，詢問的聲音中也多了些急切。
不行嗎？我明明很認同那些大俠的說法，也認同他們修劍的理由，難道這不能成為我修劍的目的嗎？蕭選在自己的心中發問。
那劍鳴聲終於是停了停，而後再度響起，其中意味卻是發生了變化。
你，第一次拿起劍，是為了什麽？
聞言，蕭選愣住了，而記憶卻回到了那個下著大雪的日子，小小的自己站在那巨大的兵器架前。
那時林嫻還在，她就站在自己旁邊，而自己的目光卻已經完全被長劍所吸引，
“林伯伯，這把劍真好看，我能耍會兒嗎？”
隻是因為好看嗎？不是的，那旁邊還有柄更加華麗亮閃閃的金色大刀，那黝黑的玄鐵長劍在它旁邊顯得遜色不少，可當時的蕭選卻連它看都沒看一眼。
是喜愛。
心底一道聲音響起，那是當初那個稚嫩的男孩的聲音。
是啊，是喜愛，是一種不知如何去表達，卻原原本本來自內心深處的喜愛，當麵的男孩隻能笨拙地用好看來表達這份對劍的喜愛。
那麽大點孩子懂個什麽叫天下蒼生，懂個什麽叫守護，選擇修劍哪有那麽多高大上的理由，隻是因為，喜歡修劍，喜愛劍。
記憶最終停在了男孩在雪中奔跑的身影上，那最純淨的笑容讓得如今的少年的唇角也是微微勾起。
似是得到了答案，那劍鳴也變得柔和了下來。
喜愛嗎？這，便夠了。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下一瞬，蕭選隻覺得自己不斷落下的身體猛然定住，而後飛速上升！
轟！那翻騰呼嘯的青色長劍群中突然傳來一聲爆鳴，霎時，光芒閃耀，一絲絲無形的波動自華光緩緩凝聚，慢慢化成了一道少年身影。
少年盤膝而坐，雙手托劍，在一片霞光之中任由那青色長劍不斷攻擊，身體卻是紋絲不動，反倒是那些長劍在攻勢盡數消失後慢慢散去。
“明白了？”青淵子溫和的聲音再度響起。
蕭選起身笑道:“謝掌道教誨，弟子明白了自己修劍的初心，也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麽叫琉璃劍心。弟子喜歡修劍，不摻雜任何雜念的喜歡，並想在這條劍修的道路上不斷前行，直到永遠！”
青淵子似是愣了愣，“有趣的小家夥……現在你也堅持一刻鍾多了，看來這些劍心之力無法對你造成什麽傷害了，不如換個方式？”
“還請掌道示下。”
隻見那漫天青色長劍向後倒飛，於蕭選麵前數十丈處匯聚，最後化作一柄數十丈大小的長劍，氣勢逼人！
“擋下這一劍，便算你過關，如何？”
蕭選手持天元劍，平指向前，朗聲道:“弟子蕭選，請掌道，賜教！”
話音未落，那柄巨大的長劍便緩緩落下，在它麵前，蕭選的身影顯得無比渺小。可蕭選卻是不退反進，挺身迎上！
當!
在那巨大長劍麵前如同牙簽般的天元劍卻穩穩地接住了它的攻勢，而蕭選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
“心若琉璃，澄澈通明。
劍若蒼山，巋然不動。
這，便是琉璃劍心。掌道大人，這是我的劍心世界，而這一局，弟子過關了。”
手中天元劍一絞，一股股淩厲波動擴散而出，那巨劍在這波動下出現裂痕，而後，盡數炸開！
待得所有青色散去，隻見原本巨劍所在之處竟隻剩一朵寸許青蓮，那正是青淵子的那絲劍心之力。
蕭選收起長劍，對著那朵蓮花躬身行禮，青淵子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
“好小子，本座在外界等你。”
言罷，那朵青蓮便瞬間消失在原地。
蕭選長出一口氣，意識也是回歸肉身。
外界大殿中，蕭選的靈魂中光芒大振，青淵子見此揮手撤去威壓，那靈魂也落回肉身之中，光芒卻是絲毫不減，周身先天劍骨的瑩白色光芒和胸膛處的琉璃色光芒竟是有些刺眼，使得場中眾人不由地眯了眯眼。
沒有人注意到，蕭選胸膛處一抹灰色浮現，猛然化為九彩，一閃即逝。
蕭選雙眸睜開，行氣一周天便收斂了身上的光芒，站起身體，當即對著上方的青淵子行禮道:“弟子謝掌道指點。”
而這次青淵子卻是並未揮手讓他起身，反倒是開口道:“雙膝跪下，給本座磕三個頭吧。”
“啊？這……”蕭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以為是什麽程度的獎勵值得本座如此考驗你？這是成為親傳弟子的考驗，你過關了，便是我劍脈現今第三十九位親傳弟子！鑒於你的表現，本座收你為記名弟子，難道不該跪本座？”青淵子滿臉笑意，那七位長老雲淡風輕，仿佛早有預料。
下方眾弟子卻皆是大驚，蕭選成親傳他們不意外，可那掌道記名弟子的含金量可就太大了。要知道如今場中得過這名頭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那個站在首位紫袍長發青年，掌脈弟子，淩霜寒。而另一個便是如今劍脈七長老，蒼楓！（至於其他六位長老，則是青淵子在未成聖時所收，這些弟子自然不了解。）
下方蕭選卻是更加懵了，一方麵是成為親傳的驚喜，另一方麵卻是想到了自己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尊，田明。
雖說當初他也曾說過不禁止自己再拜他人為師，可是不知會他，未經他同意便直接拜師，這種事，蕭選做不出來。
突然，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還算老夫沒白教你，這時候還能想起我。拜吧，老夫是實在抽不開身，沒法把你帶在身邊，你也需要一位可以日常指導你的師尊。這小子修為還算不錯，在這地界教你倒也足夠，大方向上有老夫把控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師尊？”蕭選忍不住驚呼出聲，上方的青淵子聞言撫須笑道，“先磕頭，磕完後再叫也不遲。”
“淡定，淡定，那麽毛毛躁躁的。別轉頭亂找，為師的修為你小子理解不了，自然也發現不了。嘿嘿，這玄靈帝國也沒人能發現得了！別愣著了，給那小子磕個頭，老夫不想讓人知道我在這。”田明有些懶洋洋的聲音再度響起，蕭選聞言，也再無顧慮，下跪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
“弟子蕭選，拜見師尊！”
青淵子身形一動，便出現在蕭選麵前，這次卻與之前不同，不再是那無形的波動，老者彎下身子，親手扶起了蕭選，揉揉蕭選的腦袋轉頭對著那帶蕭選的紅袍青年道，
“陌玄，宣布吧。另外，賜親傳紅袍，金印，將蕭選的名字記入親傳名冊……嗯，第一冊吧。”
那紅袍青年身體微微一顫，卻是趕忙躬身行禮，“遵掌道令！”
言罷，自懷中取出一個赤金色鈴鐺，輕輕搖晃兩下，想象中清脆之聲未曾響起，反倒是如同洪呂大鍾一般的轟鳴之聲，並於轉瞬之間，便傳遍整個劍脈山峰。
下方眾弟子皆是大驚，但凡有飛天之能者皆是竄至半空，滿是期盼地看著峰頂。
“赤皇鍾響，我劍脈又有新親傳了？”
“不知是哪位啊？最近沒聽說有人突破行者境啊。”
“一會兒就知道了。”
……
峰頂大殿，陌玄取出靈袋中早已準備好的袍服與金印，用一托盤盛裝走向蕭選。
蕭選趕忙躬身接過，青淵子笑道，“穿上讓本座看看。”
“是，師尊。”蕭選應身，換上紅袍，很合身。這布料亦非凡物，穿在身上，竟有醒神效果，靈氣運轉也是更加順暢。
青淵子滿意的點點頭，“很精神的小家夥。”轉頭對著眾弟子道，“你們帶著小師弟出去露露臉吧，也讓別人見見我劍脈的新親傳！”
“是，掌道。”眾弟子躬身行禮後，便推著蕭選往外走，與之相熟的皆是出言祝賀，柳悅顏更是上前揉揉他的腦袋，“蕭師弟，你很不錯，這下可要陪師姐好好切磋切磋，現在你也是親傳，再沒有那麽多限製了。”
蕭選趕忙躬身見禮，“日後還請各位師兄師姐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數十人走出大殿，來到廣場邊，皆是飛身而起，馭劍淩空。
下方眾弟子也終於是看到了被推至首位的蕭選，有眼尖的已是認出，畢竟蕭選在劍脈也算個名人，
“那是蕭師弟？他是新親傳？”
“看修為隻是馭身境啊，這怎麽……”
“還不明白啊，蕭師弟一定是被那位長老看重，破例收為親傳的！就像他哥哥姐姐……”話還未說完，卻已被旁邊的人打斷，
“噤聲！你忘了長老的囑咐了？”
“失言失言。唉，也是個可憐的小家夥……”
此時陌玄開口朗聲道:“今日，蕭選師弟通過了親傳考驗，由掌道收為記名弟子，為我劍脈第三十九親傳。現在，眾弟子，見禮！”
下方眾人眼中驚訝之色更甚，卻是無人再敢多言，皆是躬身行禮，
“見過蕭師兄！”
一時間，聲音自劍脈山峰各處傳來。蕭選卻是有些坐立不安。這些對著他行禮的弟子們可都比他年長，有些還是相熟的師兄師姐，如今卻稱他為師兄。
正欲側身避過這一禮，卻被柳悅顏一把拉住，隻見她麵色不動，傳音入耳道:“這禮你必須受得，我青蓮宗的規矩就是這樣。私下裏你可以與他們如之前般相處，可在這裏，你必須接下這一禮！”
“可師姐，我感覺……特別怪。”
“慢慢就習慣了，現在你得露一手了，不然會讓有心人說宗門不公的。”
“這，露一手？”
“嗯，就用出你現在最強一擊便好。”
蕭選點點頭，擎劍上天，微閉雙目，手中天元劍的光芒卻是越來越耀眼，身體周圍緩緩出現一道丈許人形虛影，而後一劍斬出，一道數十丈長的白金色劍虹直入雲間。
唰——
頭頂雲層應聲散開，陽光撒在蕭選身上，伴隨著那逐漸淡化的人影，此景，神異無比！
下方一片嘩然。
“這是……古心通？”
“是！這是神光劍王，我修煉神光劍訣之前曾看過他的畫像，麵貌跟剛才那人影一模一樣！”
“還讓不讓人活啊，我修煉劍訣連劍意的邊都摸不到，他都練到古心通了？？”
“和他比？你是自找沒趣呢吧！”
“難怪會被掌道收為記名……”
“我劍脈有大才將出啊……”
蕭選站在高空卻是無暇理會下方的討論，他剛才在那劍虹中好像看到兩個紅袍身影，那是兩個他完全沒有印象的人，一男一女，男子儒雅溫和，女子清麗動人，他們都靜靜地看著自己，臉上滿是欣慰的笑意。可當蕭選要細細看去時，那裏卻已空無一人，什麽都沒有。
四麵看了看，確定這高空隻有他一人，晃了晃腦袋，隻能是當做幻覺。
落至山頂廣場，應對著眾位師兄師姐的恭喜與稱讚，少年有些尷尬的同時些許虛榮心也是得到極大滿足，臉上的笑意也是慢慢濃烈起來。
如今，他得到了入青蓮後的第二個身份。
他是劍脈親傳弟子，蕭選！
一陣微風吹過，似那輕柔的手掌為蕭選撫平衣袍上的褶皺，而後，徹底散歸無形。
主峰墓園，兩座墓碑靜靜矗立……
（第一卷，劫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