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成懷一時沉默。


    而虞燭明卻知道,虞梓英說的是她前不久,看見虞成懷在首輔府裏布置的密道。是一條地下通道,具體通往何處,就等虞成懷自己說了。


    當時虞梓英就與虞燭明分享了此事,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派上用場。


    “你……”虞成懷指著虞梓英,接著又是歎氣:“算了,想來以你們現在的交情,你看見什麽都會與燭明說。”


    他令家丁去取了一張地圖來,正是首輔府的地道圖。


    虞弘承看著虞燭明,總覺得她與她死去的父親眉眼越來越相似了。他對虞燭明解釋說:“首輔府建成之時,我與你父親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這個地道,就是為此而建的。”


    首輔府建成時,定北侯與她父親還是好友。她的父親是真的高瞻遠矚至此種地步,還是與定北侯都是從來互相提防?虞燭明沒時間去想。


    她與虞梓英一同研究起地圖,臻棲堂地下也有一條地道,可以通往白府。


    地道修繕起來費時費力,很多通道是借助了下水管道建成的,換言之,下麵的環境很差。


    虞梓英想了想,道:“下麵恐有不安全的地方,我帶著七凝去白府,你們等我消息。”


    “這不妥,你不熟悉白府,怕是進去還要被其中的機關纏住。”因為有了地道,擔心有賊人從地道進去白府,因此那出口還有幾道機關,若不妥善處理,還會令人受傷。


    虞燭明雖不知道地道原來通向首輔府,但其實在白府時,她就見過洞口的布防圖,因此能她如果與虞梓英一起去,就能破解機關。然而虞燭明也明白,她自己的身體並不適合走地道。


    不過,她想試試。


    “我跟你一起去。”


    終於,虞燭明說出自己的決定。


    然而這回卻被虞淮和虞希一起出言阻止了:“不可!”


    虞燭明頭發未幹,此時站在閣樓中,顯得幾分孱弱。


    虞淮道:“你身子太弱,我跟婉君一起去,你且休息會兒。”


    於是計劃就這麽被確定下來,虞淮和虞梓英帶上必要的照明工具,以及地道圖,就要前往白府。


    地道並非絕對安全,他們還有可能在半路被截停。


    虞燭明送他們到入口,道:“珍重。”


    就目送兩人消失在黑暗中。


    地道氧氣不足,因此不能一直打著火把走。


    虞梓英與虞淮走走停停,有時要借著下水管道的縫隙,那點透進來的月光趕路。


    行至半路時,虞梓英體力就有些不支。


    虞淮讓她靠在一邊休息會兒,他則是透過地板縫隙向外張望。


    街上士兵走走停停,確實是全城戒嚴了的狀態。


    ——


    定北王府內,勾卞原是打算與江雲浦商量接下來要做什麽,卻不想收到了這個消息。


    “大將軍可是臨時起意?”勾卞神色不太好看,虞燭明若在首輔府,她的處境會十分危險。


    兩邊的人都不信任她……她隻能依靠虞淮。


    江雲浦拍了拍他的肩,“你倒是把霽光看得太弱了。她心眼多著呢,想來不會讓自己受苦。我隻怕,她覺得我瞞著她。”


    勾卞一下子就笑了,“這麽嚴肅的事,你倒是隻想著情情愛愛了。定北王,你自己想想,你以前是怎麽麵對這種情況的?”


    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大將軍的命令。


    隻是現在知道江良光對他也心存戒備,甚至父親的死還與江良光有關,又把他的霽光害到如此境地……江雲浦怒了。


    但是這種無言的背叛都是在暗中進行的,正如大將軍一直在暗中給江雲浦製造麻煩那樣。


    “好了,我現在去一趟將軍府,你……”江雲浦嫌棄地看了眼勾卞,此人全身上下還有許多塵土的痕跡,臉上胡茬也沒刮。“快去淨身,明日說不定還有一場嘴仗要打。”


    勾卞無語,但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快頂不住了。他查完赫連武就飛快地趕回京城,這些天是沒合過眼的。


    而另一邊,虞成懷能做的隻有等待。


    頭回麵對這樣的境地,明日升起的太陽不知還能不能見到。


    虞希說刺殺魏帝時,魏帝身上是見了血的,此時一直沒有聖旨下來,不知是不是因為他一直沒醒。


    “陛下與紀貴妃關係如何?”虞燭明越是這種時候,其實越想八卦些別的,好讓自己沒那麽慌亂。


    虞希與她也是同樣的想法,便與她說了起來:“卻說紀貴妃啊,雖然位分僅次於江皇後,但她不爭不搶。江皇後與魏帝有幾分真情,紀貴妃是看在眼裏的,因此與陛下也隻是相敬如賓。”


    不過魏帝還是會偶爾與紀貴妃行房事。


    虞燭明聽著覺得不舒服,這也算是與江皇後推心置腹嗎?轉念一想魏帝的江山,權力,都不是他能緊緊握住的,那麽與誰行房事,大概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她的記憶一下子回到在泉陵的那個夜晚,江雲浦對她說:“我不會碰你。”


    而後各種試探,各種親密。


    真真假假,虞燭明想自問一句:他真的可信嗎?


    可這個答案,她也許要很久才知道了。


    夜涼如水,每個人心中都焦慮不安。這個夜晚格外漫長,虞成懷也不遣散他們去睡覺,一家子就聚集在臻棲堂的閣樓裏。虞燭明心中不住的想,這還是除了一起用晚膳外,難得大家聚在一起的時間呢,卻是為了這種事。


    虞月依什麽都不懂,可不代表她不會察言觀色。她從大家的表情中讀到了恐懼,焦慮,隻有虞燭明臉色如常,於是她也湊到虞希身邊,聽她講些八卦。


    虞希負責宮中公主們的教學,公主的學業要求不比皇子們的嚴格,有時會纏著虞希給她們講些外麵的故事。虞希想讓她們長長見識,因此也搜羅了許多民間故事,記在心間。


    虞燭明心中並非如她表情那般冷靜,她禁不住地想,如果哥哥和婉君沒有回來,他們該怎麽辦?他們家會被怎麽定罪,他們倆又會被扣上什麽罪名……


    閣樓裏燒著的還是江雲浦送來的炭火,虞燭明卻覺得她的心很冷。


    頭發漸漸幹了,虞希為她梳成發髻。


    “你困了嗎?”見虞月依睡眼惺忪,虞燭明不禁問。


    對於她這樣心智還沒成熟的小孩,虞燭明總是有更多的耐心和寬容,也許是為了彌補當年那個過不好日子的自己。


    虞月依點點頭,也不管虞燭明之前與她的恩恩怨怨——雖說大部分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就往虞燭明懷裏一靠,睡過去了。


    陳夫人見了,眼中有驚訝,卻更多是喪氣。


    醜時過去,寅時過去,卯時也過去。


    冬天的天總是很晚才亮起,這日亮起時已經是辰時,雪已經停了,遠遠地能聽見皇宮傳來的擊鍾聲,往日上朝時也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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