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虞燭明今天起得早,想到昨天跟江雲浦的約定,便喊著相元一起出門了。這些天隻去侍疾,沒讓相元跟著,每日隻坐著首輔府的馬車出入。


    相元也是欣喜:“好久沒跟小姐一起出門了,都有些懷念在玉永的日子。”在玉永她們每日相伴相隨,沒有現在這麽多煩惱,她是眼見著虞燭明眉目間堆積起越來越多的愁思的。


    本就消瘦的人,如今臉色是紅潤起來了,身形卻還是那樣瘦削。


    “京城有京城的好,在玉永可吃不了魚。”虞燭明笑著說,懷念起昨天吃的魚的味道。她描了眉塗了胭脂,遮住了眼下多日睡不好的烏青。


    那個一直在做的大魏一夜傾頹的夢從來沒有斷過,虞燭明偶爾會被嚇醒,後半夜就入睡不能,隻能閉目養神。


    不過,霽光願意爭取,讓這個夢不成真。


    今日早出門是因為江雲浦想吃缽仔糕,虞燭明就和相元去了新宜苑。缽仔糕分兩個時間段賣,早上的總是很快被搶購一通。


    “小姐,今日又沒太陽了。”相元感歎道:“冬日的陽光真是難得啊。”


    兩人正在排隊等候,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


    京城位於大魏東方,臨海,但四周有山,是典型性盆地地形,冬天難見太陽。


    虞燭明寬慰她:“沒有太陽,咱們現在也有暖爐了,總是不會把身體凍壞的。”


    京城無限好,什麽都不缺,又什麽都缺。


    到王府時才是辰時之末,江雲浦還沒回來,王府裏的傭人就迎著虞燭明與相元先進到大廳等待。


    等了許久沒見江雲浦回來,倒是有另一個江家人到了。


    定北王府的客人不多,能自由進出的更是屈指可數。虞燭明在腦中檢索一番,就知道來人是江雲浦的弟弟,江林誌。


    不過沒等虞燭明行禮,江林誌就先笑著與虞燭明打招呼,“許久不見霽光,如今你倒是與哥哥喜結良緣了。”


    這讓虞燭明微微有些訝異。這人居然還記得她?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了,小時候江雲浦從武他從文,虞燭明作為一個喜歡往國子監跑的世家小姐,與江林誌也算點頭之交。


    “見過江大人。”虞燭明朝他福了福身,如今江林誌已官至督察院右督使,也是江家要奪權的一步棋。隻是他比江雲浦更加堅定地站在江家這個陣營,不知兩人關係現在究竟如何了。


    久不見,兩人立場已經在時代的演變中對立了,多少叫人唏噓。


    “霽光是在等哥哥?我今日有事處理,沒去上朝,倒是不知道他因何原因耽擱了,往常這個時候就該回來了。”


    虞燭明點點頭,道:“沒關係,我等會就是了。江大人與殿下是有要事相商嗎?不如我今日就不打擾二位了。”


    相元覺得虞燭明這有點憋屈,有些不滿地呢喃道:“小姐,我們今天這麽早出門,就為了給定北王買些甜食,我們為何不等他回來再決定?”


    虞燭明其實是算準了相元這個性子才說那要走的話的,為的就是在道德上為自己讓出一步,令江林誌沒有理由把她勸走。


    她要留下來看看,江雲浦與他私交如何。


    江林誌也把這話聽了進去,此時就多看了幾眼相元,覺得這女子的容貌很可人,此時生氣了還氣鼓鼓的,時不時還向他瞄兩眼。


    虞燭明先是嗔怪了相元:“殿下與江大人要談正事,豈是我們能旁聽插嘴的?”接著又出言為相元說話:“江大人莫怪,我家相元是這個性子,見不得我受欺負。”


    江林誌被扣了“欺負人”的帽子也不惱,倒是看穿了虞燭明想留下的心思,坦然笑道:“無妨,如此可見霽光待下人是真的好。我找哥哥也不是什麽要事,你們在場也沒關係。”


    於是兩人就坐在大廳喝茶,等江雲浦回來。


    虞燭明心中竊喜,但是不表露,隻與江林誌說著以前的事。


    東拾引著江雲浦來到廳堂時,一盞茶剛好喝完。


    江林誌起身去扶他,虞燭明注意到江雲浦有一個想躲開的小動作。江雲浦不喜江林誌的觸碰?還是說剛剛隻是眼花。


    虞燭明斂了心神,也迎了上去,給江雲浦行了禮問了候。


    江雲浦朝虞燭明點了點頭,對江林誌溫聲問:“弟弟怎麽來了,可是最近朝中有什麽難處?”


    虞燭明這會有點尷尬,江林誌剛剛說的沒什麽要事呀?要是他倆真談朝事,她作為虞家女,於情於理都不能留在這了。


    江雲浦知她心有芥蒂,這時候的話是對她說的:“霽光在家中不受重視,我是信你的。你如果想聽,就留下來吧。”


    這話……與她方才跟江林誌周旋時要留下的話術是一樣的,她要是真坐下來聽了才是觸了江雲浦的雷區。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於是她留下早上買來的缽仔糕,帶著相元就離開了。


    隻道是今日不是時候,來日還得試探一下兄弟兩人關係如何。


    ——


    日子轉眼就到了冬至,虞燭明與江雲浦的相處倒是愈發地熟絡了,這在大部分眼裏都是好事。


    於是這天下午,虞成懷又把虞燭明請到書房,見她一直往白府跑,問她這些天是不是在謀劃什麽事,下一步又要做什麽。


    虞燭明不信他,自然不會和盤托出,隻道是與虞淮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舉,要和他幾個年少時的朋友聯絡關係,好以後在官場上互助。


    紀家大公子也常常出入白府,虞成懷是知道的。因此虞燭明很明顯的對他說假話,他也沒法推翻,最後隻能悶悶的說聲:“我不管你跟他們要謀劃些什麽,不要掉了我們虞家的臉麵。”


    虞燭明答應之後就離開了,虞梓英在外頭等她,今日有京城名門子弟們一起辦的聚會。來人都是家裏有頭有臉的,這種宴會基本上就是各自的才藝展示,說是聚會不太合適,像是名門之間互相拍馬屁的場合。


    虞燭明本來是不打算去的,她不愛湊熱鬧,更別說對別人趨炎附勢的場合。


    江雲浦卻提醒她,眼下江,莊,虞三家對她虎視眈眈,她在京城子弟麵前多刷刷存在感,日後不會突然暴斃的可能性才會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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