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沿著額頭流進眼睛裏,有些刺痛;薑析下意識眯起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腦袋也有些暈暈呼呼的。


    莉莉安抓起薑析的左腳腳踝,拖著他在崎嶇的林間行進。


    薑析的身體帶起很多枯枝爛葉,露出下麵的累累白骨。


    一路上磕磕撞撞,薑析的意識有些渙散;他試圖抓住些什麽,卻徒勞無功,抓住的隻有一手的腐葉和枯骨。


    薑析強撐著不讓自己徹底失去意識:“你不是莉莉安!我知道......知道林子裏有什麽,他們會毀了這個地方的!”


    “莉莉安”並沒有因為薑析的話停下來。


    這裏的npc都這麽自我的嗎?一點都不在乎玩家的死活?


    “沃納阻止不了事情的發生,他和莉莉安會被大火活活燒死!鎮上的人也會死於非命!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


    信息太少,薑析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和目的,隻能把自己知道的先說出來,因為不知道對方會在意哪一個。


    最重要的是,再這樣下去,薑析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死在這裏。


    出乎意料的是,“莉莉安”停下來了,薑析終於可以緩一緩了。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對方隻是彎下腰來直勾勾的看著薑析,然後一腳踹在他的腦袋上。


    在薑析失去意識的前一秒:


    【玩家m觸發特殊任務:莉莉安,任務進度:0%】


    太陽落山以後,本就幽暗的森林更顯得寂靜深邃,猶如最黑暗的禁區,無人踏足,荒涼壓抑。


    “莉莉安”拽著薑析的腳踝繼續在林間穿行,整個世界仿佛隻有枯葉摩擦的“沙沙”聲。


    在距離倆人不遠的地方,一堆平平無奇的腐葉下麵有什麽東西正蠢蠢欲動。


    幾個呼吸後,一位人身羊頭的生物從腐葉下鑽了出來,它在空中嗅了嗅,沿著血跡延伸的方向前行。


    不知是不是“莉莉安”的錯覺,她總覺得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異常。


    除了......除了那藏在樹幹後露出半邊身子的生物。


    “莉莉安”看了它一眼,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那怪物徑直朝著她衝來,目標卻是地上不省人事的薑析。


    “莉莉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抬起右臂與肩膀一樣高,四指合攏與拇指微微分離開來,看上去像是抓住了某件東西。


    與此同時,怪物淩空而起,布滿白色短毛的五官逐漸扭曲,脖頸也有些變形。


    它用粗啞怪異的聲音和語調說道:“我隻是餓了,求你放過我吧。”


    脖頸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就在它快要被折斷的時候,“莉莉安”忽然收了力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他,不行。”


    怪物大口呼吸著空氣,不做掙紮,浮在半空中:“沒有食物,我們就快要死了。”


    對此,“莉莉安”隻是重複之前的話:“他,不行。”


    怪物發出低鳴,林間相繼響起此起彼伏的怪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格外滲人。


    “莉莉安”口中呢喃著晦澀難懂的詞句,怪物的眼睛逐漸變得呆滯,最後“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它掙紮著爬起來,看了一眼“莉莉安”後,轉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莉莉安”卻好像沒事人一般,繼續拖著薑析行走在漆黑的林木間。


    一間破敗的小木屋,木頭上長滿了青苔,屋頂上堆滿了枯枝腐葉;在造型各異的枝丫映襯下,竟有種庇護所的安全感。


    “莉莉安”把薑析拖進屋裏,先是扒拉著眼皮看了一下,瞳孔反應正常;緊接著又查看了他後腦的傷勢,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幹涸的血液黏在頭發上凝結成塊,看上去挺慘的。


    再加上薑析臉色異常的蒼白,“莉莉安”不禁在想,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些?


    她從地上的罐子裏摳出一坨黑色的、黏糊糊的膏藥,糊在薑析的後腦,隨手拿起地上的衣服撕成布條,繞著薑析的腦袋綁了一圈。


    接著咬破自己的中指指尖,把滲出的血珠喂給薑析;又脫去薑析的上衣,用匕首在他本就血肉模糊的背上刻下一個完整的法陣,順便敷上草藥。


    最後,“莉莉安”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下一個更為精細的法陣。當做完這一切,汗水已經浸濕了她的頭發和衣裳。


    “莉莉安”得以長舒一口氣,歪身倒在狹小的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薑析是被嚇醒的。夢裏,一團沒有五官卻有著人類輪廓的黑色陰影對他窮追不舍。


    慌亂逃竄間,卻見前方有一少女正朝他揮手;靠的近了,才看清那人居然是莉莉安,她對著薑析張開血盆大口,從中吐出一個黑黝黝的人形嬰兒。


    她沒有五官,緊緊抓著薑析的腿:“嘻嘻,找到你了。”


    “嘶——”


    薑析猛然驚醒,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後背鑽心的疼,幹癟的草藥不斷從身上掉落,腦袋上也被纏了一圈不明物體。


    在確定自己還活著以後,薑析默默撿起地上的襯衫。


    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上麵滿是黑褐色的血跡和黑紅交加的泥土,以及顏色怪異的不明汙漬。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顯目的破洞。


    薑析沉默半響,看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坐在麵前的“莉莉安”:“可以給我一件幹淨的衣服嗎?”


    看著薑析身上青紫交加的淤痕,“莉莉安”轉身到角落裏挖挖刨刨,最後在一堆衣服下麵找到一件黑色的t恤丟給他。


    看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t恤,薑析默默拿起地上一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衣服擦拭著身上的泥土,然後小心翼翼的套上t恤。


    整個過程,“莉莉安”的視線都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


    薑析不知道她想要什麽。如果想殺自己,那現在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麽?或者說,她原本是想殺了自己的,隻是途中又改變了主意?


    薑析從來沒有這麽被動過。


    “我是,莉莉。”


    “莉莉安”直直看著薑析的眼睛:“顏色,不一樣,你的,好看。”


    【玩家m完成特殊任務,任務進度:10%】


    半響,薑析才回了一句:“謝謝。”


    莉莉忽然想起了什麽,趴在地上從床底下拿出一個黑木匣子,翻出一張照片塞到薑析手中,然後指著照片說:“你,帶我去,這裏。”


    這是一張彩色的照片。


    畫麵中,一位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正在草地上奔跑,她的身後跟著一隻金毛,在金毛後麵還有一位五六歲的女童。


    陽光明媚,青草蔥鬱,她們臉上洋溢著笑容,開心和幸福已經溢出畫麵了。


    除了照片,匣子裏還有銀手鐲、印有暴露女人圖案的打火機、用過的口紅、不知真假的眼球、精致的機械蜜蜂、一枚從來沒有見過的硬幣、一張倒吊人塔羅牌......


    這些東西出現在這裏有著無法忽視的違和感,薑析抬頭看著莉莉,心中有一些荒謬的想法:


    “莉莉,你會死嗎?我是說真正意義上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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