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語遲有片刻慌神,下意識的想要逃跑但很快她隱隱意識到此刻在她麵前失了態的鬱結才是真正的下位者。


    忽視殷紅的血漬,薑語遲不知從何生出的膽反握住鬱結的手腕故作輕鬆的反問到:“怎麽?你覺得我敗了你的興致?”


    可她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鬱結不合時宜的想起第一次聽到“薑語遲”這這個名字時的場景。


    若你有幸窺見一顆舉世無雙的寶珠,你該做的絕不是到可以輕易從你手上奪走它的人麵前去誇耀它的美麗。


    顯然江稚熠不懂這個道理。


    他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在鬱結麵前提起薑語遲時卻跟收不住嘴一般。


    盡管在鬱結聽來,這番囉哩囉嗦的話除了讓他意識到這位薑小姐實在是一個既無野心也無手段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外,什麽有價值的信息都沒有。


    可到底江稚熠算是他的小輩,出於表麵的教養,鬱結還是決定等他說完了再客氣的拒絕。


    可漸漸的他的心態變得微妙起來,因為哪怕天生對人的情感冷感如他,也清晰的感知到眼前人對那位“薑小姐”毫無保留的虔誠的熱烈的愛意。


    生平第一次,有人在他麵前極盡所能的誇耀一樣“寶物”,竟然是真的來同他炫耀讓他看看而不是為了將之獻上以交換利益。


    鬱結覺得自己好似被冒犯了。


    於是終於,江稚熠說完那堆無人在意的甜蜜故事後,鬱結從胸口抽出手帕輕輕的摩擦的指節,好似在擦著什麽不存在的穢物一般。


    對方忐忑的表示不希望這場訂婚宴被人當成公子哥的家家酒,因此需要一個足夠有威望的人坐鎮。


    在江家人都不願意出席的情況下顯然沒有人比鬱結更適合這個角色了。


    帶著一股隱秘的惡意,鬱結微笑著應下這場邀約。


    他說:“提前祝你和薑小姐終成眷屬百年好合。”


    一切也如他在腦中所預演的一樣,都不需要他動手,江夫人能放縱兒子和這位她看不上的薑小姐鬧到要訂婚的這一步,必然是留了一擊斃命的後手的。


    所以當賓客們見方才還滿腔甜蜜許下誓詞的準新郎隻是接了個電話就麵色蒼白匆匆離開議論紛紛時,鬱結麵色無常,甚至隱隱覺得有幾分痛快。


    接下來該上演什麽戲目?詩詞裏好似是這麽唱的——


    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


    不受控製的,鬱結將視線投向盛大精致的粉色玫瑰花牆中那抹孤單的身影,要見她凋零、破敗。


    果不其然,她的眼眶凝著未幹的淚珠,整個人看上去好似要碎掉一般。


    鬱結心想,那就碎掉吧。


    他會在心中好好的為替江稚熠失去了一樣在他看來連自己都不曾擁有應當羨慕的珍寶而惋惜的。


    但很快,一切脫軌了。


    薑語遲的哀慟隻持續很短的時間,很快就止於一片肅靜,她的麵上不見過多的難堪,客氣的疏散了來此的賓客。


    送走那些或嘲諷或憐憫的目光,薑語遲站到了唯一還未識相離開的男人麵前。


    她認得眼前的男人,方才江稚熠還特意指給她看過。


    是江稚熠請過來鎮場的大人物。


    可這大人物是不是太聽不懂人話了?薑語遲有些不耐煩,她可以預料到這位長輩稍後會對著她說些什麽無意義的勸慰之語。


    這些不痛不癢的話方才她早就聽膩了,也懶得去分辨是真心的還是刻意嘲弄的了。


    更火上澆油的是,眼前的男人竟還假惺惺的掏出一塊方帕。


    若是此刻她真的悲傷得難以複加,淚如泉湧哭花了臉,她定會在心裏感激這位紳士。


    可薑語遲十分清楚,方才的淚珠早已被她打理的幹幹淨淨,此刻的她麵容精致,不見弱態。


    那麽這塊方帕在她看來就有幾分不合時宜了,似在居高臨下的無聲的說——


    承認吧,此刻的你脆弱得不堪一擊,值得我的憐憫。


    見周圍的賓客早已四散而去,薑語遲惡向膽邊生。


    她一分多餘的眼神都不肯施舍給鬱結手掌上那方柔軟的散發著鬆木香的手帕一眼,反而以一個隻有正前方的鬱結能看得清晰的角度有些凶巴巴的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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