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風大勝而歸,帶著無數甲胄兵刃以及俘虜返回,嶺南城中一片歡欣鼓舞。


    王府議事廳中,眾人分列而坐,跟上一次相比,每個人臉色都輕鬆了不少。


    朝廷軍暫退到了雍州城,嶺南城暫時安全了,可當傷亡結果出來後,所有人臉色又變得凝重起來。


    這一次,李長風他們斬殺朝廷軍七千餘人,俘虜三千餘人,但嶺南城士兵傷亡也超過了六千人。


    李長風聽到傷亡結果後,皺了皺眉頭:“我們趁夜突襲,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傷亡竟然不相上下?”


    薑天水說:“戰兵營都是精銳之士,且刀甲精良,嶺南城將士雖然驍勇,但訓練不足,武器裝備也不如戰兵營,能打成這個結果已經很不錯了。”


    “兵器甲胄之事有尉遲長空在,倒是不用太擔心。”李長風看向白聲遠,說:“訓練士兵之事,就勞煩白將軍了。”


    白聲遠說:“訓練新兵不是我的強項,不過末將可以給王爺舉薦一人。”


    李長風問:“是何人?”


    白聲遠說:“原西嶺邊軍狼牙營百長,張如鬆。”


    “張叔?”這還是李長風第一次聽到張叔的真名字,想了想說:“我本想讓張叔繼續帶領楚山軍的,但既然白將軍覺得張叔是訓練新兵的不二人選,那我等下便親自去和張叔說一說。”


    莫小山接著說:“不論是尉遲那邊打造甲胄,還是張叔訓練新兵,都需要時間,可朝廷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的。”


    時間,是李長風他們目前最需要的。


    莫小山相信,隻要再給他們三五年的時間,他們就能打造出一支能對抗朝廷的十萬大軍。


    可在座所有人心裏都清楚,朝廷不會給他們三五年時間,甚至連三個月時間都不會給他們。


    白聲遠說:“朝廷調動大軍也需要時間,現在離咱們最近的就是齊州營和庚字營,朝廷調令一來一往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也就是說咱們至少有一個月的休整時間。”


    李長風問:“齊州營和庚字營實力跟丁字營與青州營比,如何?”


    白聲遠說道:“趙國境內承平日久,戰兵久疏戰陣,實力早不如當年,如今還能讓人高看一眼的,也就陌刀營、飛羽營和乙字營,其他實力相差不大,不足為慮。”


    頓了頓,白聲遠又說道:“可惜東方將軍麾下的陌刀營在南荒近乎全軍覆沒,新組建的陌刀營實力怕是要大打折扣。”


    薑天水說:“我們能擊敗丁字營和青州營,同樣也能擊敗庚字營和齊州營,就算再多來兩衛戰兵營,也不足為慮。”


    “不可大意。”白聲遠說:“這一次我們能取勝,全仰仗王爺,而且丁字營和青州營中沒有多少高手,下一次朝廷軍若是有備而來,那就危險了。”


    “白將軍此言有理。”李長風說:“朝廷軍下一次來怕是會有一場惡仗,大家都做好心理準備。”


    又商量了一些事情後,眾人紛紛離開。


    此時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李長風無心睡眠,也不想修煉,一個人走出王府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天色未亮,到處黑蒙蒙一片,嶺南城中不少人家中亮著燈火,像是夜空中的星光,一閃一閃的。


    李長風沒走多遠隱隱聽到了哭泣的聲音,順著聲音走過去,沒多久走到了一家屋外,哭聲就是從這裏麵傳出來的。


    李長風抬頭看了眼,這才發現這戶人家門口掛著白色燈籠,飄著白幡。


    李長風這才意識到,這家有人剛剛戰死沙場了。


    哭聲越來越大,四麵八方都有人在哭,李長風抬眼望去,隻見眼前這條街上幾乎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起了白色燈籠。


    李長風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剛剛他在議事廳得到的隻是一個冷冰冰的傷亡數字,心裏還不覺得有什麽,可現在站在這家門外,聽著裏麵撕心裂肺的哭聲, 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那每一個傷亡數字背後,都代表著一個家。


    戰場上的一個無名小卒, 對一個家庭來說那就是頂梁柱,頂梁柱沒了,家也就垮了。


    這一場仗下來,嶺南城上萬個家庭就這麽垮了。


    李長風心中一陣恍惚,剛剛打了勝仗的喜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愧疚與不安。


    跟這上萬個家庭相比,這場勝仗似乎也沒有令人那麽高興了。


    “你在自責?”張叔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李長風身邊,問:“覺得是你害死了他們?”


    李長風轉身一臉驚訝,他竟然沒察覺到張叔是什麽時候靠近的。


    “張叔?你什麽時候來的?”


    張叔說:“你剛發呆的時候我就來了。”


    李長風問:“我發了很久呆嗎?”


    張叔點了點頭,說:“快一炷香時間吧。”


    李長風愣了下,他明明感覺不過片刻時間,怎麽就過去那麽久了?


    張叔抬頭看了眼門前的白燈籠,又問了一遍:“覺得是你害死了他們?”


    李長風搖了搖頭,說:“打仗就會死人,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我隻是看到這滿街的白幡,聽到家家戶戶傳來的哭聲,心裏一時有些傷感罷了。”


    張叔說:“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


    李長風點了點頭,問:“張叔,你傷好了嗎?”


    張叔之前受了很重的傷,到了嶺南城就一直在休養,李長風也一直沒來得及去看望。


    張叔除了臉色蒼白些,看著並無大礙。


    “已經沒事了。”張叔說:“在房間躺了太久,想著出來轉轉,沒想到碰到你了。”


    李長風說:“本來想著天亮去看望張叔的,沒想到在這遇見了。”


    張叔問:“有事?”


    李長風點了點頭:“是有一件事。”


    張叔示意李長風邊走邊聊,說:“剛好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說。”


    兩人走在石板鋪成的青石路上,李長風問:“張叔,你有什麽事就說吧。”


    張叔說:“你現在已經是楚王了,麾下將士皆為楚軍,楚山軍這個名號也就不適合繼續存在了,更何況楚山軍損失太重,已經名存實亡了。”


    李長風愣了下,問:“楚山軍是張叔你一手訓練出來的,就這麽取消了,你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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