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曆坐在大廳之中,眉頭緊鎖,心緒如同亂麻一般不寧。他看似神色如常,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可內心卻早已翻江倒海。他再也沒有向手下詢問任何關於齊軍的消息,因為他害怕聽到更糟糕的情況。


    在洪曆的認知裏,阿貴的三萬大軍是何等的驍勇善戰,然而卻被齊軍擊敗了。那齊軍的兵力至少在三萬以上啊!他很清楚,以往每次齊人和女真在北疆的曠野上交戰,齊人都是憑借人力上的絕對優勢才得以取勝。可如今,北疆境內竟然還潛藏著如此多的齊軍,這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籠罩在他心頭。他們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隱藏在北疆的哪個角落裏呢?


    這些齊軍神出鬼沒,他們已經成功破壞了己方的補給,這已經讓局勢變得岌岌可危。更可怕的是,他們會不會殺向東北?東北如今的兵力少得可憐,幾乎是不設防的狀態。一旦齊軍朝東北方向入侵,那對於女真人來說,可就真的是滅頂之災了。東北是女真人最後的退路,若是失去了那裏,整個女真族將陷入絕境,再無翻身之日。


    洪曆憂心忡忡,在大廳中來回踱步,每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此刻,他迫切地要見到史可期,仿佛隻有史可期能解開這個謎團。他一定要弄清楚,齊國的大軍究竟是從何而來,這關係到女真的生死存亡,容不得絲毫馬虎。


    史可期很快就隨著何申進入了大廳,這裏本是定北侯的住處,是盛陽城最大的住宅,如今成了洪曆的居住之地。


    史可期看著這棟宅子,這裏他經常來,裏麵有太多的回憶,老孫喝醉酒的醜態,他同老孫打鬧,定北侯在旁微笑看著,侯爺寫字,自己在旁打瞌睡被侯爺笑罵的場景,一切都仿佛看到還在昨日,可是現在,卻因為自己的私欲,一切都沒了,沒了。


    現在的史可期已經沒有了定北侯麾下第一大將的風采,短短幾天他已經瘦骨嶙峋,胡子邋遢,整個人盡顯頹廢,盛陽大屠殺後,史可期已經後悔了自己的做法,可是後悔又有什麽用呢,一切都回不去了。


    洪曆看著一身頹廢的史可期,心中沒有任何波瀾,不論什麽時候,什麽立場,叛徒永遠是不受人待見的。


    “史將軍,今日招你前來,是想問你,北疆之地除了山海關現在還駐紮有大軍外,還有何地有齊國大軍嗎?”洪曆看著史可期問道。


    史可期已經知道女真人大敗了,他也奇怪,現在北疆境內還有何處有大軍可以野戰勝女真人,他想了很久,直到現在都沒有答案,所以聽了洪曆的詢問,他搖了搖頭“北疆大軍隻駐紮在盛陽城及山海關,盛陽城淪陷,山海關勢必緊閉城門,不敢出關,其他地方,再沒聽說過還有大軍駐紮,甚至有大軍可通行的道路存在的。”


    洪曆是相信史可期的說法的,畢竟對於北疆女真一直都在收集北疆的情報,所有地形,齊人清楚,女真也不陌生,若是其他地方還有大軍駐紮,洪曆也不敢把十萬大軍盡數投在盛陽城,那擊敗阿貴的大軍是從何何來的呢。


    “定軍堡的齊軍,是由誰統領的?”想不通這點,定軍堡擊殺自己兒子的齊軍,洪曆總是要弄清楚的。


    史可期聽見定軍堡,他也有準備,畢竟女真五皇子死在定軍堡的消息,已經在女真軍中傳的沸沸揚揚。


    “定軍堡有守軍200人,戰前侯爺…不,定北侯,又派江南趙家出身的趙軒領千戶職,率一千士兵進駐,定軍堡之戰應該就是趙軒負責的。”


    聽了史可期的話,洪曆眼神閃爍“你說的江南趙家,可是那跟隨朱八出力最多的江南趙家!”


    史可期一聽朱八這個名字,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太祖的名諱嘛。


    “是,正是此趙家。”


    “好,好一個趙家,好!”洪曆聽聞是此趙家怒不可遏,女真敗退中原,趙家可謂出力頗多啊,如今他們的後人竟然還擊殺了自己的兒子,新仇舊恨,洪曆豈能不怒。


    “報…陛下,城外,城外阿貴將軍回來了。”這時,門外的內侍稟報的聲音傳了進來。


    洪曆聞言連忙走了出去“你說什麽,阿貴回來了?”


    “是的陛下,何大人已經去查看了。”


    “快,備馬,朕親自去看。”


    此刻城門處,李毅將昏迷的阿貴綁在自己的背上,他渾身硝煙,一身狼狽,在他身後是同樣的五十名狼狽的士兵,人人滿臉鮮血,髒汙。此刻李毅他們正被人堵在城門處,雖然他們進了盛陽城,但是卻不能離開城門一步。


    “快,快找郎中,快啊!”李毅的部下先把阿貴扶下馬,隨後李毅才狼狽的下了馬,下了馬的李毅立刻抓住身邊的女真人,要求他立刻找人救阿貴。


    城門處的女真人,卻是毫無反應,他們不敢做主,放李毅他們入城,都已經擔了莫大的幹係了,哪裏還敢讓他們進入內城。


    李毅見無人應答,他大聲咆哮了起來“幹嘛,你們想幹嘛,沒看到嗎,那是阿貴將軍,現在他身受重傷,你們不救他,不怕陛下震怒嗎?”


    說著李毅還伸手推了身邊的女真人,那女真人勃然大怒,什麽時候一個包衣奴才,也敢對他們動手了。


    “狗奴才,放肆!”女真人拿起了兵器,李毅身後那五十名士兵也拿起武器站了起來,護衛著李毅,雙方劍拔弩張。


    “住手!”這時何申趕到了,看了下場中的情況,何申大怒“好大的狗膽,竟敢內訌!”


    說完何申一鞭子抽在李毅的身上,直抽的李毅皮開肉綻。


    “都什麽時候了,不找人救阿貴將軍,你們還在此爭吵!”


    “何大人,小的請這位爺找郎中救將軍,可是這位爺卻是毫無反應,情急之下奴才才,請大人恕罪!”李毅跪在地上說道,他身旁的五十名士兵也跪倒在地。


    “哼,竟有此事,還不找去找大夫,等阿貴將軍醒了,再來治你的罪!”何申打發身邊的人去城中找大夫,又嗬斥了城門的女真士兵,這才扶起李毅“起來,起來,多虧了你才救的阿貴將軍,剩下的事,自有我做主,現在你們跟我走,陛下肯定急著見你們。”


    何申說的沒錯,他們還沒離開城門處呢,洪曆已經到了,此時大夫也找了過來,正在給阿貴號脈。


    “這位將軍,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導致內髒移位,傷勢嚴重。昏迷不醒嗎,則是頭部也遭到了打擊,還請將軍找一個幹淨的地方,待老夫施針試試。”一個老大夫診脈後說道。


    “好,麻煩先生了,請!”不論何時,女真人都是非常尊敬大夫的。


    見阿貴被抬著走了,洪曆連忙上前查看了一番,叮囑了幾句,隨後便看向了何申身後的李毅等人。


    洪曆是認識李毅的,他知道此人是阿貴家的侍衛統領,雖是齊人,卻是阿貴信任之人,此刻見他救回了阿貴,倒也沒有懷疑。


    “參見陛下!”何申見洪曆到來,連忙跪地請安,其他人也同樣如此,一時間場中隻有洪曆,和洪曆帶來的人還站著。


    “都起來吧!”洪曆隨手一揮,他的眼神落在了李毅的身上“朕知道你,你是阿貴府上的,說說,阿貴怎麽敗的,齊人有多少兵馬?”


    李毅伏地,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陛下,那齊人狡詐無比。阿貴將軍本欲探其行蹤,所以以糧草為餌,齊軍果然上當,他們偷襲糧草,將軍得知便率軍前去救援,不想齊人狡詐,他們早已識破將軍的計謀,待將軍帶人趕到時,遭到了齊軍的埋伏,齊軍人數眾多,將軍不敵,重傷,大軍潰敗,如今齊軍正向阿拉善城而去!”李毅痛哭流涕,仿佛這次慘敗是他造成的一般。


    洪曆聞言大吃一驚,齊軍真的向東北而去了,如今東北空虛,齊軍進入東北,那東北豈不是。


    “齊軍有多少兵馬?”洪曆連忙問道。


    “目測在三萬以上。”


    聽了李毅的話,洪曆還是相信的,野戰之下,齊軍從來不是女真人的對手,也就是說現在最少有三萬齊軍正向東北而去。想到這,洪曆瞬間汗流浹背。


    “傳令,全軍整裝,明日全軍返回東北。”此時已近傍晚,若不是夜間不好行軍,洪曆恨不得現在就走。


    得了洪曆的軍令,早就想返家的女真人,迅速開始打包,如今補給被斷,東北又有齊軍突襲,再留在盛陽城不止無用,一旦東北有失,那他們在盛陽城也危險,還是早日回去的好。


    在洪曆下令後,李毅也帶著人去了阿貴的大營,阿貴留在盛陽城的東西也得打包不是,隻是李毅的隊伍在行進中時,卻有五人脫離了隊伍消失在盛陽城內。李毅似乎無所察覺,隻是腳步更快了幾分。


    那五人脫離隊伍後,一直低著頭朝著盛陽城西北角而去,那裏是盛陽城存放火藥的地方。


    待到了地方後,原本定北侯重兵把守的地方,此刻卻是無人看管,實際上自太宗之後,大齊對於火藥的研發便基本終止,就是神機營雖然是京城三大營之一,也漸漸失去了太宗時期的地位。


    大齊尚且如此,那女真更是不會重視,占據盛陽後,女真人隻知道這裏存放了一堆黑色的粉末,沒有價值,不知用途,便不再管了,任其在這角落堆著。


    這五人輕鬆進入了庫房,這時他們才抬起頭來,赫然是趙軒,趙廣,林全以及另外兩名趙家的護衛。


    “時間緊急,我們得加快速度,林全你帶兩人盡全力收集陶罐,要快。廣叔,你盡可能的找些雞蛋來。”趙軒話音剛落,他們四人便快步離去,趙軒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原來,自從找到阿貴後,趙軒便製定了混入盛陽城的計劃,他做了兩步打算,先是借用李毅散布齊軍向東北用兵的謠言,讓女真大軍撤離,第二便是盛陽城的火藥,若是能取到火藥,那便給女真人重創,就是不能,女真人撤出盛陽城,那自己也是大功一件,反正怎樣都不虧,現在看來,兩步都走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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