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從民宿出來,正忙碌著去跟其他客人收拾客房,順便看看再賺點小費時,視線落在民宿外麵,微眯了下眼睛。


    民宿外麵的小路邊,有一棵很大的槐樹。


    槐樹下,站著一個人。


    昏黃燈光下,他那張生著紫色眼眸的臉,俊美地透著妖冶,紫水滴耳墜折射著稀碎的光,猶如暗夜裏紫色的星星。


    他站在那裏,望著民宿,黑色的風衣顯得寂寥。


    季眠走過來,靠在樹上,“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謝洛盯著民宿裏,葉桑和厲綏洲所住房間的位置,眸光幽深,“你跟她說我來了。”


    “說了。”季眠挑眉,“你和阿姐到底怎麽了?”


    謝洛視線未變,沒說話。


    “謝洛,我這個人,任何時候,都隻以利益說話。”季眠聲音清冷,“但唯獨阿姐,若有一天,你和她對峙,我會毫不猶豫站在她那邊,你若傷害她,我會殺了你。”


    “傷害她……”謝洛低喃:“我怎麽會傷害她呢……”


    季眠眉心微蹙,張了下嘴,話到嘴邊最終說了一句,“要不要吃飯?我剛才多做了一份。”


    謝洛又不說話了,站在那裏仿佛融入夜色。


    “站死你算了!”季眠沒好氣,“好不容易過個你們都在的年,你們又來個吵架,問怎麽了,一個兩個的都搞神秘,誰也不說。”


    “整天就給我找事,不吃飯就離我這兒裏遠點,再站下去小心我收你空氣費!”


    “煩死了!”


    她氣得跺腳,甩手離開,鈴鐺聲在夜色裏格外清脆。


    謝洛抬頭看了眼月亮。


    這裏的月亮很亮,可沒有南國的好看。


    “阿柳,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回南國啊……”


    可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她再也不會,跟他一起看南國的月亮了。


    房間裏,


    睡在地上的厲綏洲,在夜半的黑暗裏起身,走到窗戶邊看了看外麵,又看了眼熟睡的葉桑後,拿了外套無聲無息地離開房間。


    民宿外,謝洛還在。


    看到厲綏洲過來,他也沒有任何閃躲。


    謝洛看著厲綏洲那張臉,淡淡地開口:“你這張臉很好看,的確是她的審美。”


    厲綏洲眯了下眼:“比你好看,是肯定的。”


    謝洛:“……”


    葉桑是喜歡好看的東西。


    可並不是所有好看的東西,她都會喜歡。


    謝洛望著那個房間,“阿柳的壽命可能會無限長,她什麽都見過,什麽都經曆過,你不會以為,她真的會喜歡你吧?”


    厲綏洲淡淡道:“我的確不知道她會不會真的喜歡上我,但最起碼現在我是她男朋友,她親口承認宣布,她存在活了這麽多年來的,第一個男朋友。”


    謝洛:“……是嗎……”


    他輕歎,“為了騙你,她還真是用了心啊。”


    厲綏洲眯眼。


    “她看上的不過是你的血,待她不需要的時候,你就會被拋棄甩掉。”謝洛淡笑:“我和她才是同一類人,你不過是一味她暫時需要的藥,而我才能永遠地陪著她。”


    厲綏洲嘖嗤:“你是在做夢,夢遊說夢話嗎?”


    “你根本配不上她。”謝洛轉身離開這裏,“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在遠離了民宿之後,謝洛淡淡喊了一聲:“步秋。”


    步秋現身。


    “今天開……算了,後天吧,讓他過個年,再高興一會兒。”


    謝洛語調散漫。


    “後天開始,派人去殺厲綏洲,殺到他死為止。”


    步秋神情一怔,垂下頭:“有桑小姐在,誰也殺不了他。”


    葉桑好不容易找個血包,自己都還沒膩,不會讓他死的。


    謝洛歎氣:“那就算了,走吧,去不夜京。”


    步秋抿唇:“少主,你這樣下去隻會害死自己。”


    “沒辦法啊。”謝洛又歎,“南國已經滅了,我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總得有個結果吧……”


    步秋目光複雜:“即使是跟桑小姐為敵嗎?”


    謝洛聲音冷了:“你話多了。”


    步秋抿唇。


    *


    厲綏洲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又在外頭站了良久,才轉身回民宿。


    還有三個小時天亮。


    他怕自己再把葉桑吵醒,就沒打算進去。


    剛準備在門口坐會兒時,門先從屋裏打開了。


    厲綏洲抬頭,一頓,“我還是把你吵醒了。”


    “他那眼神要把房子燒了,你以為我感覺不到啊?”葉桑輕嘖,厲綏洲剛出去她就醒了。


    謝洛武力不高,但他身邊的人都是高手。


    怕他們打起來,她一直在陽台上看著。


    “他跟你說了什麽?”


    厲綏洲微頓,笑道:“他挑撥離間我們的關係。”


    他沒逐字逐句地說。


    這也算是他和謝洛第一次交鋒,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沒必要跟葉桑平添煩惱。


    “還早,再睡會兒吧。”厲綏洲拉著她回到床上。


    葉桑挑了下眉,拍拍身邊空曠的位置,笑得邪氣,“一起睡啊。”


    “……”又逗他。


    厲綏洲頓了頓,把外套脫了,就勢在她身邊躺下。


    葉桑慢吞吞道:“以前我這樣,你都會跑的。”


    厲綏洲也想起剛開始時,她每次逗弄自己,自己都落荒而逃的倉皇模樣,笑了笑。


    他給葉桑蓋好被子,“你都盛情邀請了,再拒絕你,豈不是我不識好歹了?”


    葉桑哼了一聲,往他懷裏靠了靠,找了個舒服位置。


    厲綏洲身子微不可察僵了一下,隨即又一聲笑,反手關掉床頭的遙控燈,輕輕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低的聲音溫柔,“睡吧。”


    葉桑眼睛彎了下。


    早上。


    兩人是被外麵鑼鼓喧天的熱鬧聲吵醒的,還有鞭炮聲。


    葉桑伸手摸著身邊的人身體,翻了個身到他懷裏,低低咕噥了一聲,“好吵。”


    “那我讓他們去……”


    “誰!”


    厲綏洲剛開口要哄她,話還沒說完,懷裏還昏昏欲睡的葉桑,突然間豁地睜開眼睛,手掐住他脖子,殺意鋪天蓋地。


    “桑桑!”被這一下掐得窒息,厲綏洲也不敢動。


    也沒反抗。


    瞬間清醒的葉桑看到是他後,神情滯了一瞬,急忙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沒跟人睡過,一時沒反應過來……”


    厲綏洲怔了怔,挑了下眉,眉眼裏都是柔和的笑,“我也是第一次,跟別人一起睡。”


    雖然,真的就隻是,蓋著棉被睡覺。


    外麵又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昨晚季眠給他們送了衣服,是本地民族服裝。


    都是藍色。


    斜襟窄袖短衣,織錦百褶長裙,紅色腰帶把腰肢束得盈盈一握,繁複精致的花草刺繡,讓衣服的色彩明亮斑斕如畫。


    皮膚本就白的葉桑,在這些明亮顏色的映襯下,顯得更白,眉眼豔麗張揚。


    厲綏洲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把衣服撐得很好,隻是褲腿有些短,但他長得好看,五官輪廓流暢完美,瑕不掩瑜。


    隻是他沒穿過這樣的衣服,覺得有些別扭。


    “入鄉隨俗。”葉桑笑眯眯地,牽住他的手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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