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一直都是單傳,三四代了都是隻有一個孩子。


    葉桑看著葉鴻媽媽采蓮出生,長大成人,結婚生子,送她離世,看了她一生。


    又看著葉鴻出生。


    小的時候,葉鴻喊她姑姑。


    葉鴻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性格很穩重,也很有經商天賦,可以說是年少有為。


    他的妻子也是個很溫柔的人,總讓葉桑想起小秀。


    葉桑很喜歡她。


    可她在生葉辭聲的時候,血崩去世。


    葉鴻這幾十年規規矩矩,一直走得很穩。


    可最終,他也被長生迷了眼。


    葉鴻可以不記得那份仇恨,也可以渴望長生不老。


    但她不能。


    葉仁成的事她每每想起,都覺得還在昨日。


    他們的後代裏,出了這樣一個忤逆之人。


    她會覺得,自己對不起葉仁成和小秀,還有采蓮。


    采蓮臨終前,握著她的手,笑得很幸福。


    “阿姐,以後我不能照顧你,也不能再陪你了,就讓小鴻照顧你,如果他哪裏不好,或者因為你的特殊而傷害了你,你就殺了他。”


    剛出生,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葉桑。


    臨終前,閉上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也是葉桑。


    她說,她這一生很圓滿,是壽終正寢。


    葉鴻做其他任何事,葉桑都可以看在葉仁成,小秀和采蓮的份上依舊容忍。


    唯獨黃泉這件事不行。


    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就是那個時候,我看著采蓮長大變得那麽厲害,突然覺得很有成就感,後來就想,我找不到家人,或許可以自己創造個家人。”


    葉桑目光悠遠,“所以,我開始撿一些孩子養,才發現,養孩子並不是那麽容易,很難,也很煩,可養都養了又不能拋棄。”


    “再後來,大概二十多年前,我撿了個被扔進河裏的女嬰,在一個村子裏待著,把她養到了七歲,都該上學了,我因臨時任務外出,回來時,村子就滅了,被西玄島滅的,我殺進西玄島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已經被抽了全身的血……”


    她屠了西玄島,留下了一部分無辜者。


    可那些無辜者,如今也開始因長生作惡。


    “都是長生不死惹的禍,是從我而起的……”


    “桑桑。”


    聽著她有些難過的語氣,厲綏洲蹲在她麵前,伸出雙臂,輕輕把她抱進懷裏。


    “有的人知足於現狀,渴望一生平安富足就好,可有些人的欲望就是填不平的溝壑,貪婪錢財,還想要奢望得不到的長生,那些都跟你無關,也不是你的錯。”


    葉鴻是自找的。


    而葉桑隻說了,一杯是劇毒,一杯沒有,卻沒有說那杯是沒有毒,並不算是騙葉鴻。


    厲綏洲輕聲道:“這些年,你一個人,一定很辛苦。”


    那些想抓她的人,都看到了她的長生不老,卻沒看到她因為長生而付出的代價和痛苦。


    是葉鴻自己不知足。


    他再活著,也是葉采蓮一生中的恥辱。


    葉桑沒有錯。


    她輕飄飄的語氣,跟葉鴻講著很久前的過去,就像在講一個無關自己的故事。


    可從故事裏都能聽出,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依靠,唯一可以當做家人的人為了救自己死去,無能為力的她該有多無助,多麽的痛苦悲憤。


    葉桑垂眸,看著他在自己頸窩裏的黑色腦袋,輕笑:“所以,你是在心疼我嗎?”


    厲綏洲毫不閃躲:“是。”


    葉桑又怔了下。


    良久。


    她伸手,摸了摸厲綏洲的腦袋。


    厲綏洲唇角微勾,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低語:“桑桑,以後我都會陪著你的。”


    在他有限的生命裏,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隻要我活著,便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


    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不會讓她以前經曆過的一切,再重演。


    他的胸膛寬大結實,懷抱裏透著暖意。


    有那麽一瞬間,葉桑覺得這樣好像也挺不錯的。


    她聽見自己說了一聲:“好。”


    “首先,歡迎大家來到此次,由黃泉和西玄島以及坤爺三方合作組織的遊輪拍賣會,為了表達對諸位的尊重,我們黃泉來了三位大堂主,兩位大玄術師,來進行此次的換生祭祀活動。”


    “我們的玄術師蒙蔽天道,蒙蔽地獄天庭,以命換命,進行換生,為不被大道發現,一次不能過多,換生名額有限,此次隻有20個名額,為了公平起見,隻能大家進行競拍,最高價者得。”


    這時,大廳那邊激昂的聲音傳過來。


    厲綏洲鬆開葉桑,起身過去圍欄那邊看了一眼。


    下方站在台上的,一個臨時被抓來充當主持人的小姑娘,在那瑟瑟發抖地站著。


    旁邊的正台上,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人,拿著話筒,在那做活動開始前的演講。


    明明就是個邪教,殘害人命騙錢的東西,還在那裏蒙蔽天道,地獄和換命?


    外麵真正算命的神棍,都不敢這麽說。


    來了三四千的人,卻隻有20個名額,這些人為了獲得名額,定會拚了命喊價。


    厲綏洲望著下邊那些人,眼底滿是寒光,“一群蠢貨。”


    為了虛幻的“長生”,被人當作傻子耍。


    葉桑給徐釗陽打了個電話。


    徐釗陽飛一樣的速度,不到一分鍾就過來了,直接老遠地就一個滑跪到葉桑麵前,頂著傷的臉上笑得一臉諂媚:“太姑奶奶,您叫小的來有何吩咐?”


    “徐二狗。”葉桑望著桌子對麵地上的葉鴻:“這艘船上自帶的有快艇和救生艇,你的身份可以拿到,你帶著長誌親自把這個人送回華國雲城葉家。”


    徐釗陽側頭繞過桌子,看了眼葉鴻,微頓:“死了?”


    葉桑:“嗯。”


    徐釗陽又頓了頓,並沒去問這個人是誰,縮著脖子,嘟噥道:“可我想救小夏姐姐……”


    葉桑睨他。


    “……”徐釗陽脊背頓時挺直,一臉恭敬鄭重,“有太姑奶奶在,小夏姐姐當然不會有事,太姑奶奶放心,我一定把人送回去!”


    說完,立馬起身,喊了身後不遠處的長誌,把地上葉鴻背起來,飛速離開這裏。


    消失在葉桑視線裏,他才一臉苦瓜樣,“我本來還想英雄救美,讓小夏姐姐看到我的英勇……”


    “拐賣人口,搞邪教犯罪,你們這些人竟然還相信什麽長生,真是一群傻逼!”


    “14歲你們也能下得去手,你們這群變態!”


    就在這時,下方一道清脆的罵聲打破拍賣主持聲。


    從安保們手裏逃掉的夏竹,又不知道從哪躥出來,手裏抓著一個橙子砸向台上的黑衣人,對著所有參與拍賣的人無差別攻擊。


    “看什麽看?罵的就是你們!你們全都是傻逼!”


    “用活人祭祀,還什麽十八層地獄酷刑,代替你們受罰換取長生,就你們這種傻逼智商,即使長生了,也會被老天弄死!”


    夏竹手裏還拿著話筒,罵得半個大廳都能聽見。


    麗珠咬牙切齒,踹著身邊人,“給我去把她弄死!”


    三長老認識夏竹,他皺眉:“這個死丫頭就是來搗亂的,黃泉的人竟然還把她請來了。”


    他吩咐屬下:“去,抓住她,直接弄死!”


    徐釗陽看著在那邊跑著大罵,擾亂拍賣會的夏竹,一臉崇拜:“不愧是我小夏姐姐,好久不見還是這麽英勇帥氣,連罵人的樣子都是那麽的美麗可愛!”


    長誌無語:“少主,再不走太姑奶奶就來了。”


    “我的小夏姐姐…”徐釗陽下意識回頭看葉桑,見她並沒過來,才鬆了口氣,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還在那跳脫大罵的夏竹,捂著心口戀戀不舍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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