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麽醜事也互相包庇著,大家放任這等密辛在村子裏傳來傳去,那死去的小女孩什麽都不懂,在歲月中隻能汲取村中這種純粹的惡意。


    但無論是人是鬼,這種惡意都讓她不舒服,在不清楚真凶到底是誰、又確認了大家都不是什麽好人的情況下,她選了一個最幹脆的法子。


    ——全殺了。


    倒也沒錯啦。


    葉彤深表認同,孩子能成長到這一步已經很厲害了,能按捺住自己意識中的仇恨與殺戮,隱忍著成長到現在,起碼沒徹底失了神智,還仔細分辨之後才動手。


    “我審出來的線索就是這些,其他人呢?”紅發男將那沾了血的手機收回口袋裏。


    “村子裏除了咱們這個輩份的人之外,就沒什麽人了。除玩家之外的孩子們似乎對自己家長輩的死無動於衷,真是奇怪——”卷發女皺眉,“他們有幾個還笑著,感覺像是解脫了。”


    “那不是很正常嗎?”胡茬男主動開口替她解答了疑惑,“群裏十幾個人,從外地回來的有七家——對,就是你們七個人,除了我之外,你們應該都是從外地回來的吧?”


    玩家們對視一眼,各自點點頭。


    “剩下的留在村子裏的,早就被這些愚昧又狂妄自大的家長折磨得苦不堪言,村子裏的教育從來都是棍棒,雖然近年來允許讀書了,但家長還是一言不合就將孩子打的起不來床。”長發胡茬男說著,眼中的恍惚一閃而過。


    葉彤緊緊盯著他,良久後突然開口轉移話題:“大家應該都知道吧,雖然這小女孩的氣息與那可怕鬼怪的氣息重疊,但也有些細微差別,實力也沒有那神秘存在強,他們本質不是一個東西。”


    王曦被這突然轉變的話題搞得一愣,笑了:“怎麽突然——”


    “我以前見過一個邪神,當時我還是個新人,而她的氣息強大,讓人無法直視,哪怕今天我恢複了實力,也有些打不過她。


    這個副本中的那家夥也給我一種這樣的感覺,無論怎樣,我從新手一步步走到a階,哪怕是被封印了特殊能力,我的靈魂實力多少也有增加,它的實力如何可以想見。”葉彤似乎是真的有些擔憂現狀,皺眉,手還有意無意地攥著自己的袖口。


    玩家們沉寂下來,良久之後卷發女才有些忐忑地開口問:“那、那你們是怎麽對付——新手時期的那個邪神的?”


    “我們沒有對付。它的理智仍存,也懂世間因果,既然我們和它的目的相同,大可不必互相殘殺。隻需要保持現狀,讓它在那一隅土地上安生活著就行。”葉彤笑了一下,“希望這次也是這樣吧。”


    是啊,目前看來確實也是這樣呢。


    大家重新振作起來,又將目光放回了最新線索上。


    “說到村委會辦公室了,該你了。”葉彤拍了拍還在出神的長發胡茬男,示意他開口說話。


    “辦公室裏很幹淨,唯一淩亂的房間是那個會議桌,上邊擺著神婆用來做法的黃紙,上邊畫著方陣,奇奇怪怪的,不過我估計就是那種求神問鬼的邪陣,不必理會。”胡茬男知道該自己說話了,理了理思緒,說話時如倒豆子般劈裏啪啦,“會議桌旁邊還有通寶印子,還有紙錢。”


    “村前亂的要命,村民們挖墳用的鋤頭鏟子鐵鍁,被挖開的墳地,亂七八糟的石碑,還有堆在墳前的紙人。”王曦立刻接話,“那些紙人就是當初跟在咱們後邊的那種,不過有一個不一樣。”


    “哦?”卷發女一歪頭,“哪裏不一樣?”


    “它被人用血點了眼睛。”王曦指著門口歪歪扭扭倒著的紙人,“所以我把它帶過來了。”


    紅發男順著這人的手指回頭看去,嚇得一個哆嗦:“我去,你怎麽把這玩意放門框中間啊?”


    “啊?”王曦一愣,臉上驚訝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你不是最後進來的嗎,我以為是你把我倚在牆角的紙人挪過來的。”


    葉彤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所以說這東西會挪動,對吧?”


    “看起來是的,”卷發女嗬嗬一笑,突然反應過來後一蹦三尺高,“我超,能動啊,按住它!”


    大家被這聲叫嚷嚇得一個激靈,紛紛回過神來,朝著門口飛奔。


    等追到門口時,那紙人不知鑽進了哪個縫裏,一眨眼便消失不見。


    葉彤環顧四周,甚至把視線拉遠了去看不遠處的墳地,全都沒有異狀,唯一變的不一樣了的是——


    自己身邊的那處外牆,上邊不知被誰補齊了當初模糊的宣傳字,雖然前邊的字體還是有些糊,起碼能根據上下文推斷出到底是什麽字了。


    【xx生育好,xx給養老。】


    大家看葉彤盯著的方向,紛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清晰不少的標語之後大家都會心一笑,看來這個副本的世界觀中也有這種困擾啊。


    這個時候也是社會高速發展的時期,能在一派欣欣向榮的社會角落裏看到如此黑暗的世界,他們忍不住有些替這些小孩惋惜。


    “這小東西還挺有意思的。”紅發男感慨一聲,被風吹得嘴巴有些發木了,“行吧,咱們今天就到這兒?明天中午來這兒集合,給我們村長和小閨女把遺體挪到好點的地方去。”


    “行。”眾人一合計,在這兒也沒什麽線索了,不如就早點回去休息,說不定今晚那人首蛇身的東西還得再來一趟。


    回到家許翠蓮還在那裏坐著抽噎,葉彤懶得看,也懶得去管,轉身上了樓。


    終於找到機會獨處,她此刻心中的疑慮仍然不少。


    首先,這些村民雖不無辜,葉彤不否認有些村民會以訛傳訛,揣著明白裝糊塗,但哪怕是在事發當日動手打罵村長,那也不至於就到了非死不可得地步。


    罪過大一些的也就是狂妄自大,用極端手法對待自己的孩子,家暴的家長的確該受到處罰,可也不該是這麽嚴重的——更何況是活埋。


    看起來不止是女孩仇恨他們……


    “沙沙。”


    葉彤皺眉,往窗外看去,天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黑了。


    “沙沙。”


    思路總會被院中雜草的窸窣聲打亂,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打開窗戶,從二樓窗口朝下看過去。


    村中沒有路燈,唯一有光的是天上的月亮,以及沿著路邊零星還開著的幾盞家裏的燈。


    在這種情況下,小院裏看起來黑乎乎一片,隻能隱約看到一點輪廓。


    看那體型,應該是許翠蓮在院子裏幹活呢。


    大晚上的——


    葉彤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往下照,光灑到院子中有些模糊,隻能看到女人紮著個辮子,正蹲在雜草堆前邊,十分努力地將長高的雜草連根拔起。


    “你幹什麽呢?”葉彤有些奇怪,眯著眼將頭探出去,提高聲音問她,見她還是沒有反應,幹脆提高調門,叫這人的名字,“許翠蓮?”


    許翠蓮這才反應過來,身子一抖,回過頭看了一下身後,發現沒有人,目光緩緩上移,鎖在了葉彤身上,與之對視良久,才緩緩露出一個笑來:“我在、拔草,拔草……”


    這笑容一出,葉彤如遭雷擊,整個後背都麻了。


    “你要和我一起嗎?”許翠蓮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為什麽頓住,見她始終不回答,便重新低下頭,蹲在地上繼續使勁了。


    葉彤歪著頭仔細觀察她的動作。


    剛才她露出的那個笑,既沒有死了老公的複雜情緒,又沒當初她露出的那種無措和膽怯,看起來就像個塑料的芭比娃娃,露出了個標準的笑容而已。


    可現在再看,無論是行為舉止還是偶爾擦汗的動作,這人分明就是許翠蓮,難不成自己剛才的感覺出錯了?


    這人不是偽人?


    她心裏犯嘀咕,卻不得不提防些,幹脆將窗戶關上,自己躺上了床。


    反正那偽人隻要自己能及時分辨出五種來就算過關,又不急於一時,何必冒這麽大的風險下樓去求證?


    葉彤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


    興許是為了照顧昨晚沒睡好的玩家們,副本的強製睡眠終於發揮了作用,不出幾個呼吸,葉彤便沉沉睡去。


    睡意朦朧,她似乎感覺到了有什麽人坐在了自己床邊,一邊喊著自己的名字,一邊輕拍自己的肩膀,妄圖叫醒她。


    可葉彤真的太累了,不知為何這麽累,也睜不開眼,隻能掙紮似的動了動靠牆的右手小拇指,磨蹭兩下身側的被子。


    有什麽東西勾住了她的小拇指,按住躁動的指節,也拽住了被子,似乎在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葉彤一下子就卸了力氣,裝作從來沒醒的樣子,頭一歪繼續睡覺了。


    身旁這東西的拍打越來越重,從一開始的輕拍到後來氣急敗壞的捶打,葉彤始終沒有睜眼。


    直到那東西似乎累了,呼哧呼哧喘勻了氣。


    葉彤覺得床邊一輕,應該是這東西起身出去了。


    危險應該是沒有了,那種疲憊和鬼壓床般的感覺突然撤去,讓她整個人身子一輕,陷在軟綿綿的床塌裏徹底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又是許翠蓮的尖叫吵醒了她。


    葉彤一睜眼,入眼便是一片猩紅。


    她看著從窗戶至床邊甚至床單上的血跡,瞬間醒了盹,低聲喃喃:“我了個去,我昨晚殺人了?”


    這人正愣神呢,急促的腳步由遠及近,許翠蓮“噔噔噔”從門口走到葉彤床邊:“彤彤,起來吃早飯——你是不是生理期來了?”


    葉彤:……還不如說我殺人了。


    她悄悄翻了個白眼,起身。


    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經能麵不改色地將帶血的床單被褥收拾好了,還好這次不是她的血。


    將床單和被套都拽下來,葉彤將這些東西卷在了一起,打算拿去樓下,站起來時順手摘掉許翠蓮頭上的雜草:“你還真是精力旺盛,拔了一宿草,今早還能活力滿滿的在這裏尖叫。”


    許翠蓮不好意思般一笑,跟上:“彤彤,我今天熬的玉米粥,可香了,還給你煎了個雞蛋。”


    “哇,那真是謝謝你。”葉彤“嗯嗯”敷衍著,踩著拖鞋緩步下樓,走到客廳發現餐桌上的飯時愣住了,眼珠子緩緩挪向許翠蓮,“你說你做的什麽?”


    “玉米粥和煎蛋啊!”許翠蓮拿起那碗黃澄澄的粥,還有盤子裏的太陽煎蛋,遞給她。


    ——可在葉彤眼裏,這是一碗紅黑色的半凝固液體,和一塊疑似人臉的皮膚碎片,兩樣東西似乎都被這人認真且真摯地加工過了。


    人臉碎片的邊緣被煎成棕褐色,產生了獨屬於食物的美拉德效應。這東西隻有放在真正的食物上才會讓人食指大動,放在半張還隱約能看出來嘴唇和鼻子的臉皮上,隻會讓人作嘔。


    葉彤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早上不吃了,一會兒我餓了就泡泡麵了。”


    “你這孩子,怎麽還挑食呢。”許翠蓮嗔她一眼,用筷子夾起來那臉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嘴巴裏。


    葉彤沒來得及攔下,隻能一巴掌將她那隻手上端著往嘴邊送的碗打落。


    碗“啪嚓”一聲落地,碎了,裏邊的暗紅色飛濺,甜腥味彌漫。


    葉彤這下徹底確認了這玩意兒就是血。


    “你這孩子,跟我鬧什麽脾氣。”許翠蓮一邊抱怨一邊蹲下身子撿起瓷碗的碎片,對那腥味沒什麽反應,她嘴巴裏還嚼著肉,似乎也沒察覺到煎蛋嚼這麽久根本不合理。


    她看起來真的是瘋了。


    葉彤麵色凝重,製止她:“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傷了手,一會我來打掃。”


    “不用,小孩子不用動手。”許翠蓮對她突然懂事這件事頗感欣慰,笑著拒絕,她並不知道怎麽收斂力氣,瓷片把手劃傷也毫無察覺。


    葉彤垂眸看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些血肉和臉皮,她是從哪裏弄來的?


    許翠蓮似有所感,一邊將那瓷片扔進垃圾桶,一邊說:“我去後山上現摘的玉米和雞蛋,可新鮮了,真可惜……”


    後山哪有什麽玉米和雞蛋。


    隻有滿山的人坑,和沒人收屍的葉誌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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