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逃走後就下了樓。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她拉開電閘,安全門斷電。


    大門打開,撲麵而來帶著水汽的濃霧讓她險些嗆咳出聲,房東捂住還在流血的胳膊,隻顧著咬牙往前走。


    公寓外沒有任何布景,直到她附近的霧氣逐漸消散,露出那碩大的鼓風機來,房東才稍微冷靜了些。


    抬眼便看到不遠處那個靜靜盯著自己的人,她麵色一白,抿著唇,下意識的想解釋:“導演,我……”


    被稱作導演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他麵上的陰鬱一閃而過,堆起一個笑臉來:“沒關係,不怪你,我們也拍到了很好的畫麵。”


    房東的右手還在滴血,疼痛和疲倦讓她沒有及時捕捉到他的不悅,見這人似乎沒有生氣,她才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但是,你知道的吧,因為你的原因,拍攝似乎搞砸了。”山羊胡男人笑眯眯地補充,似乎就隻是簡單的陳述一個事實,“你得承擔一點責任。”


    房東卻因為這句話徹底清醒過來,她打了個寒顫:“什麽叫——搞砸了?”


    “說起來不隻是因為你。”山羊胡男人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來攝影機前看,“這一批的演員幾乎都是蠢貨呢,原本我以為那個叫阿發的能聰明一點,可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


    “他死了,我是說,他永遠的消失在這個副本中了。”山羊胡操作著攝像機,掃過他被骷髏啃食的殘軀,低聲笑了兩下,笑聲中飽含怒氣,“他殺死的、傷到的人都轉成了演員,可那些沒傷到的人被葉彤一個個搜羅起來。”


    “多虧了你們,她已經將咱們這個劇組扒的皮都不剩,把所有的線索都告訴的那群高階玩家,缺少了恐怖氛圍的劇組演員小雞似的被那群玩家追著殺,悅彩啊……你怎麽能捅這麽大的簍子呢?”


    山羊胡低歎著,說到這裏時房東的身體幾乎顫抖起來。


    悅彩是房東在現實世界的名字,她任務失敗後被導演扣留在這裏,充當起了房東的角色,往日裏這群劇組人員都習慣性的喊她角色名,很少有再提及過她現實世界的名字。


    如今被山羊胡這麽一喊,那時對死亡的恐懼居然又莫名其妙的浮上心頭,扼住她的喉嚨,幾乎讓房東喘不過氣。


    山羊胡瞥她一眼,似乎被她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表情取悅,輕笑兩聲後再次開口:“去後勤部打兩支針。”


    那種針劑在打進身體裏後會痛得幾夜睡不著,不過還好,不會致死。


    房東麵色稍緩,深深鞠了一躬,步履踉蹌,朝著不遠處的帳篷走去。


    “我懲罰她,她居然還要感激我呢。”山羊胡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麵露嘲諷之色。


    那邊公寓之中。


    當時的阿發並沒有實力對付所有人,隻能支走一部分玩家,被支走的那部分就成了毫發無傷的幸存者。


    葉彤瞞去阿發開局就叛變這件事,將經過以及目前掌握的線索大致和玩家們說了。


    解決了不少npc,玩家們都有些疲倦,或靠在牆壁上、或癱在沙發裏,聽到這些東西後神色各異。


    但大部分都是猜到了的坦然,甚至有多數人已經完成了他們的高光拍攝。


    “所以接下來我們怎樣才能逃出這個公寓呢?”那個東北大哥天生和阿發不對付,當時聽到兵分兩路,他毫不猶豫地就選了沒有阿發的那支隊伍,也就因此幸存了下來,“難不成還真的要等著導演拍板結束?”


    “事到如今——那便先逃出去唄。”葉彤也不藏自己心中的想法了,當著鏡頭的麵大咧咧講出了自己的打算,“反正都是拍恐怖片,無論是鬼怪殺光我們,還是我們殺光鬼怪都可行,等到這樓中沒有敵對方了,矛盾自然就沒有了。”


    “別忘了,除了原來就有的那些npc之外,還有一幫實力和我們差不多的敵對陣營,咱們總不能全部殺光吧?”樓下一個一直沒露麵的異瞳妹猶猶豫豫開口,“雖然全殺掉也不是不可以……”


    其他人悚然看向這個一直不聲不響的女孩,一時都沒人敢接這個話茬。


    “解決掉最具有威脅性的就行,其他的【敵對陣營】,他們不動手,我們也不動手。”葉彤擺擺手。


    “什麽意思?”眾人一愣,“不是說敵對陣營嗎?”


    “係統有明確說過他們的任務是失敗的嗎?應該沒有吧,否則他們還掙紮了幹什麽呢?”葉彤輕笑,聲音突然放大,似乎要說給誰聽一樣,“那群人又不是傻子,咱們隻要能逃出去,他們自然就能猜到是怎麽回事。”


    這段話說得又快又清楚,劇組安裝的收聲係統恰好全部聽見,猝不及防在劇組外放的工作人員麵色一變,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關掉了麥克風外放。


    但還是為時已晚。


    正在“待機”的演員們原本還在各自聊天,聽到這話之後神色各異,心照不宣般安靜下來。


    工作人員畏畏縮縮看向麵沉如水的導演,也囁嚅著不敢說話。


    山羊胡導演嗤笑一聲,被激怒了般聲音嘶啞:“那就讓他們試試吧,今夜劇組都不準撤走,給我守住霧氣。”


    葉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抿著嘴笑。


    導演似乎忘記了npc都有對講機這件事。


    葉彤一直說的是【逃出去】,她語義模糊,故意混淆【逃出副本】和【逃出公寓】,但對於知道副本存在的導演來說,就自然而然的被誤解成了【逃出副本】。


    實際上葉彤也拿不準房東說的【出口在濃霧之外】是真是假,但山羊胡被激怒後脫口而出話也從側麵印證了,逃出的出口確實在濃霧中,甚至劇組就是出口的一道防線。


    其他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但這時候沒人會站出來因為這件事誇獎葉彤,說多錯多,隻能通過目光表示自己的崇敬之意。


    ——尤其是那個大哥,幾乎按捺不住自己抽動的嘴角,憋了半晌才將那句讚賞咽回去,長長歎了口氣。


    「“我們先休整一下,等一入夜就出發。”葉彤這時再發號施令就沒人反對了,大家都點頭,三三兩兩散開去搜尋物資,準備飽食一頓後展開最後的決鬥。


    其實這也是合理的,通過收音係統將自己的打算轉告那群【敵對陣營】的家夥們。


    有頭腦的,聽了葉彤那段似是而非的話自會選擇觀望;


    沒頭腦的,會在這段時間內進行攻擊,他們也好趁早消除這些不安分因素,兩全其美。


    ——


    葉彤那番話一說,這幾次副本因【傷亡】而改變陣營的高階玩家幾乎都選擇了觀望,在休整期間襲來的演員實力便大大縮減了。


    但蠢貨總是前仆後繼,她聯合那個異瞳妹將一個演員擰斷脖子,甩了甩手上的血滴,有些麻木般抬眼看去。


    玩家們久待的這一層,長廊上的紅色地毯幾乎被鮮血浸透,踩在上邊,原本溫暖軟和的廊毯變得冰冷濡濕,抬腳快的玩家濺起來不及吸收的血滴,沾濕他們的褲腳。


    幸福公寓,最終還是變成了人間地獄。


    葉彤垂下眸子,用腳蹭了蹭沾在鞋頭上的血滴:“天黑了。”


    異瞳妹順著她說的望向窗外,入眼一片漆黑。


    玩家們不少都在時刻關注著這兩人,見她往窗外看,忙跟著看過去,這才意識到不知什麽時候天黑了。


    這次的天空卻沒有那一輪皎白的月亮。


    對講機裏的導演也沉寂了很久,似乎是後知後覺察覺到了他們有對講機這件事,又或許是知道這幾乎是他們的最後決戰,想必那邊也是各自都謹慎的做好了準備。


    “走吧,走唄。”東北大哥走到葉彤身邊,開口征求她的意見。


    葉彤點了點頭。


    身邊同陣營的玩家約莫還有八九人,這些都是這次副本進來的高階玩家,各自都有不少手段,也沒必要再次開口囑咐他們什麽,她隻是使了個眼色,大家就都紛紛站起了身,一副做好準備的樣子。


    他們互相對了個眼神,順著安全通道走下樓,因為幾乎殺光了所有有敵意的演員陣營,除了幾個接受導演命令埋伏在樓梯口的雜魚,他們這一路幾乎是暢通無阻。


    ——也實在沒必要偷偷摸摸了,既然導演已經知道他們的打算,這個時候應該也沒撤去那些攝像機,不如大大方方迎戰。


    走到一樓時,眾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


    葉彤也是一愣。


    自從前幾日她和阿發一起下了一趟樓之後,大家出於對這副本規則的敬畏,幾乎都沒有跑到一樓來看過,並不知道一樓如今變成了什麽樣子。


    興許是因為房東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再次關閉電閘門,導致外邊的濃霧在一樓樓梯口彌漫,腐蝕了瓷磚牆壁,這裏一改之前的整潔明亮,月白色的磚片被侵蝕的坑坑窪窪,露出灰黑色的瓷體。


    用水泥已經固定不住那些瓷磚,有的已經掉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灰色的水泥牆體顯現,電箱附近也因為水霧的侵蝕生鏽,暗紅色的鏽水順著牆一路流下,瞧著一片狼藉。


    而這裏存在感最高的,就是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濃霧。


    在黑夜之中,那霧氣並不是白色的,而是純黑色,哪怕有白熾燈照著,也僅僅能透出一星點昏暗的燈光。


    眾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拉高了衣領,捂住了口鼻。


    葉彤一抬手,霧氣被水團擠壓成水,嘩啦啦落了一地,小心翼翼地邁出了第一步。


    異瞳妹緊跟其後,抬腳將通向公寓外的安全門踹開。


    濃霧遮天蔽日,別說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了,就連自己伸手都看不到五指,能走到這個副本的都不是什麽蠢人,葉彤做到這個地步,他們應該也知道了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在這種環境下他們隻能相互緊貼著,一步步往霧深處挪動著。


    而葉彤本人則拎著那根長棍,快走幾步隱入霧中,雙眼突然閃過灰藍色的光芒。


    自己的這雙眼睛居然在這個時候起了作用,再抬眼時濃霧被自動過濾,她如魚得水,趁著所有目光都在大部隊身上時,自己先走一步,想找到劇組所在地,進行一個突擊。


    她的腰上纏了一根極細的蛛絲,不細看幾乎看不到,這是那個異瞳妹的特殊能力,等找到劇組她便可以扯動蛛絲,異瞳妹就能帶著大部隊追上來。


    葉彤朝一個方向邁了幾步,垂下眼,看到腳邊還在運作的霧化鼓風機,抬起腳踹了下去。


    導演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那群玩家的動向,看到他們無頭蒼蠅一般亂轉,忍不住勾起唇角。


    濃霧中那群蠢貨幾乎是在原地轉圈,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對付他們更好,省的那群演員心裏出現什麽小九九,再尋思過味來反過來對付自己。


    但隨著鼓風機被“咣”的一聲踹碎,山羊胡一個激靈,突然發現玩家堆裏那個最刺頭的家夥不知何時不見了。


    攝像機慌亂尋找,再次鎖定葉彤時,山羊胡卻在攝像機裏也發現了自己的身影。


    順著屏幕上的方向尋找,他有些慌亂的回頭,看到的卻是一根閃著藍色電弧的長棍。


    這棍子他認識,是之前阿發用來對付旁人的武器,山羊胡慌亂後退,給自己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兩把刀交叉,同時擋在了他的麵前,擋住了葉彤敲來的這一棍。


    葉彤偷襲不成,瞥了眼站在山羊胡身邊的兩個男人,嗤笑一聲。


    身子一閃,退進已經開始消散的濃霧。


    再次出現時,她手上變成了水刀。


    ——


    蛛絲抖動,異瞳妹眼睛一亮,招呼了一下亂走的眾人,朝著葉彤的方向走去。


    ——


    這邊葉彤還在以一敵二,這兩個悶不做聲的男人實力不差,但也在葉彤手上落不了好,如今勉強能打,也是占了人數上的優勢。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長刀再次揮動。


    葉彤巴不得他們正麵迎擊,手腕一轉,凝在手指之上的水流騰空,變成根根細長針,嗡鳴著直奔兩人麵門。


    這時房東也出現了,她麵色蒼白,似乎是傷勢沒有好轉,但還是一咬牙自葉彤身後竄近。


    葉彤隻覺得後背一涼,朝左猛然邁了一步,一部分長針調轉方向,刺進房東握著匕首的那隻手。


    “啊!”房東慘叫一聲,匕首險些握不住,倉皇退了兩步之後驚駭的發現,剛才正麵攻擊葉彤的那兩個男人,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


    水針紮進他們的皮膚中後迅速爆開,在他們的臉上炸開一朵朵小血花。


    ——


    異瞳妹就是在這個時候趕到的。


    玩家們看到那兩個男人的慘狀後不由浮起一絲僥幸,還好葉彤和他們是一個陣營,否則遭這個罪的就是自己了。


    但是這些胡思亂想也隻是一閃而過,他們麵色一正,很快就加入了戰鬥。


    ——不,應該說是單方麵的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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