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彤把玩了一下那把槍,裝作不太熟練的樣子,瞄了一眼裏邊的子彈,把保險打開。


    “哢噠”一聲,聲音清脆。


    葉彤下巴抵住槍口,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抬眸看著牧夜。


    現在這人呼吸急促,明顯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了,見她許久不開槍,牧夜瞳中閃過片刻不耐。


    旋即他又穩下了呼吸:“怎麽了寶貝?”


    “我按不動,好像卡住了。”葉彤裝作撥動扳機,麵色苦惱。


    牧夜呼吸一滯,深深吐了口氣,大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你除了這槍,再沒別的武器了?”葉彤看出他明顯不耐煩起來的神色,一歪頭,抿著嘴笑。


    “是啊,卡著規則擠進來的,我總不能……”牧夜不知道她問這幹什麽,隨意一擺手。


    葉彤恍然應了一聲,轉動槍口,抬槍,扣動扳機。


    一聲巨響驚起逐漸泛起魚肚白的雨林天空,稀稀拉拉的飛獸驚起一片。


    牧夜垂著頭,因為巨大的衝擊力退了兩步,脖子以上被散開的鋼珠打成篩子。


    他抹了把順著鼻子眼睛流出的紅白腦容物,眼珠雖然被打飛了一個,僅剩的那個仍是死死盯著葉彤。


    牧夜一歪頭,竟然笑了。


    事到如今,他又怎麽會猜不到眼前的葉彤並非那“月亮”。


    如果是“月亮”在,那他的計劃就……


    不服輸的念頭在後背響起熟悉笑聲時戛然而止。


    “邪惡麵葉彤”伸出手,托住因為霰彈打穿他頸椎而無力後仰的脖子。


    她的手冰涼溫潤,像放入寒涼之地的一塊美玉。


    “彤彤,我……”牧夜麵色一喜,趁著自己在這個世界還有短暫的意識,著急忙慌地開口解釋,“我想殺了她,然後讓你回到身體裏,我——”


    “嗯。”那“月亮”輕輕應了一聲,聽著不像敷衍,更像是在表明“我懂你,所以你不必多說”的這種態度。


    聽了她的回應,牧夜才放下心來,任由她托住自己的後頸。


    “邪惡麵葉彤”突然笑了,手上緊接著開始用力。


    “嘎巴”一聲,頸骨碎裂的聲音響起。


    “為什麽,你不是?——”牧夜本來還隻是被暗算後的憤怒,在脖子後仰到一定弧度時與眼眸幽深的“邪惡麵葉彤”對上眼睛。


    緊接著他難以置信般瞪大了眼。


    他什麽可能性都想到了,卻唯獨沒料到這“邪惡麵葉彤”會出手送走自己。


    按理來說,與他相愛並保住他一條命這件事,不是應該歸於葉彤“邪惡的一麵”中嗎?


    似乎猜到了牧夜所想,“邪惡麵葉彤”輕輕笑了兩聲,主動替他解答了疑惑:“準確來說,我的世界裏有兩個小人,一個惡魔,一個天使。”


    “天使說,我的愛人似乎是個天生壞種,我們把他趕走吧。”


    “你猜惡魔怎麽說?”


    牧夜的精神體開始被副本強製剝離,朦朧間他聽到一邊拎著槍看戲的現實葉彤笑了,並且還大發慈悲地開口說出了謎底。


    葉彤與“月亮”對視一眼:“惡魔說,他是個天生壞種,你光趕走有什麽用,得徹底殺了他。”


    牧夜被踢出副本時,聽到的就是這句。


    他的靈魂回歸肉體,再次被鎖在這不見天日的深淵。


    怒氣無處發泄,隻能從他嘶啞的嗓中傳出一聲變了調的怒吼。


    “真沒用。”深淵中突然傳出另一個男人的嗤笑,這聲音聽著也很年輕,語調中流露出的輕蔑和不可一世刺痛了牧夜,“看來還得我幫老大分憂。”


    牧夜抬起頭,瞥了眼自己的手腕,他的兩個小臂被水火兩個元素的錐形晶石紮穿,死死釘在玄黑色的石板上:“她有兩個元素了,你不怕嗎?”


    囂張的聲音立刻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良久後才回答的顫音:“你說什麽?”


    “看來你的消息很滯後啊。我就不懂了,你怕成這樣,又憑什麽吹牛說自己能殺掉葉彤?憑你一開始就注定與她不死不休的身份?”牧夜一歪頭,嘴角流下一小股黑色的血。


    “邪惡麵葉彤”下了狠手,不僅按死了他在副本中留下的年輕縮影,還順手把他的靈魂打傷了,導致牧夜被副本踢出來時幾乎要死掉。


    說到那個年輕的縮影。


    ——他實際上是牧夜在進化副本上打的“標記”,當時他妄圖通過這個來喚醒葉彤深處的“邪惡麵”,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因此越往後的副本裏,他出現的就越頻繁。


    如今看來,除了能給葉彤添點堵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馬上要吵起來了。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裏傳來一個不成調的聲音,破碎嘶啞:“行了,別吵了。”


    牧夜和那男聲霎時安靜下來。


    “牧夜先休息一段時間吧,之後的事情,暫時讓他去做。”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牧夜心有不甘,仔細想想卻還是抿唇應下了。


    那年輕男子也同意,連語調都輕巧起來。


    ——


    這邊葉彤槍,走到死透了的身邊,蹲下身子,手按在他的胸口。


    “你在緬懷他麽?”那月亮眉頭一豎,看著想發火。


    “開什麽玩笑。”葉彤聽到這說法驚訝地一瞪眼,緊接著嗤笑一聲,手上接著在他胸口和側腰摸索。


    很快她的胳膊一頓,手靈巧地伸進牧夜的口袋,伴隨著“叮呤咣啷”的掉落聲,葉彤笑著掏出了一把霰彈槍的子彈。


    用什麽冷兵器,她選擇用熱武器。


    那“月亮”見狀感慨地笑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麽,一步步騰空,再次變成月亮,懸於高空之上。


    是啊,此刻的葉彤是完整的,她用新的經曆去把從前支離破碎的兩麵感情修補完畢,又怎麽會輕易陷於情愛?


    至於她在現實世界中做的那些蠢事……


    嘶……


    是因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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