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姽也沒趁機攻擊那海蟲,反倒是身子往後撤,又變回了那人畜無害的玩偶模樣,“噌”地鑽回了葉彤胸前的口袋裏。


    那位悟知大師額頭都滿了冷汗,嘴裏不停念叨著“凶煞”,卻又皺起了眉頭疑惑,分明瞧著是個陰毒的凶煞,為何卻有著世間最純淨的力量。


    詹千雅的守護靈也回到了她身邊,正盯著那“水潭”嚴陣以待。


    葉彤像沒事人一樣站在那海蟲上,等著底下的人自己出來。


    半晌後,那“水潭”自中間開始消散,隻是幾個呼吸間就徹底消失不見。


    一個幹瘦的女人,坐著另一隻“海蟲”,緩緩升了上來。


    葉彤好奇地打量著她:“你的真實名字叫什麽?”


    “我叫徐傾萍。”那女人穿著件髒兮兮的衣服,脖子上有道又深又長的傷疤,她木然抬頭,渾濁的眼珠裏多了點期許,“你說,能幫我?”


    胡仙子看著這一幕,竟是有些新奇地嘟囔了一聲:“真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這個村子的人做夢也沒有想到,千百年後吸收了蠱王的竟是他們最瞧不起的女子。”


    “是的。”徐傾萍手一指,另一隻蠱蟲將身子抬高,把葉彤穩穩送到地麵,自己也跟著站在了那平台上。


    她的手腕揮動,一群極小的蟲子撲麵而來,飛進眾人的眼中:


    “這種蠱蟲無毒無害,隻會把我看到的,給你們看。”


    葉彤也跟著一個恍惚,再睜眼就是村中。


    此刻的村子裏到處都壓著紅紙,應該是哪家要娶媳婦了。


    畫麵一轉,石磚壘砌的屋中,一個戴著眼鏡,穿著時髦短袖的女大學生被麻繩捆住,正絕望地流著淚。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一個四五十歲的跛子一瘸一拐進了門,在炕邊吐了口痰後咧嘴笑:“大妹子,你別怕,以後你就跟著我好好過日子就行,不會虧待你的。”


    他伸出手來,粗糙的手摩挲著女孩細嫩帶著淚痕的麵龐。


    畫麵又一轉,女孩還是那個女孩,隻不過比上一幕見到的她更加憔悴,她的嘴角有淤青,走起路來也不利索了,眼中也不再是悲傷,而是無盡的麻木。


    她木然坐在院子裏洗著衣服。


    “嬸子,二丫呢?”


    “二丫?你找她幹什麽?”


    “我來找她玩啊。”


    “玩什麽玩,那個賠錢貨不知道上哪野去了,興許被狼叼走了吧。”


    洗衣服的女人身子一顫,抬起頭來。


    二丫是她來這村子後交的第一個朋友,雖然她才七歲,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下一幕是女人氣喘籲籲地往什麽地方跑去了。


    她拄著根拐杖,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終在山頂的溪流旁,看到了一個女童被泡腫了的屍體。


    她脫了力,絕望地癱坐在地上。


    這就是福兒村女孩的最終下場。


    她不止一次嚐試過逃跑,可是這座大山啊,像被社會遺忘了似的,將罪惡和道德埋得又深又遠。


    那天她默默拄著拐又回去了,手裏還拿著幾個野果。


    那糙漢原本以為她又跑了,還未等衝出去找,便看到女人一瘸一拐的回來了,手裏還帶著幾個水果。


    他剛要發怒,就聽這女人獻寶似的,將野果捧給他:“我以前學過的,這是好的果子,吃了能強身健體。”


    男人麵色稍緩,看她的目光仍有懷疑。


    當晚女人做了摻著這野果的飯,自己率先吃了一碗。


    男人見她吃過後沒什麽不適,反而麵色紅潤許多,才跟著吃了下去。


    一吃才發現,有這野果摻著,飯食都好吃了許多,而且第二日時果然神采奕奕,走路的步子都穩健不少。


    從那天開始,女人便時不時上山,一開始男人還疑心,可每次女人都能在天黑之前回家,手裏還捧著大把的果子。隨著時間推移,男人也就沒了警惕。


    新來的女大學生在村頭找到了強身健體的秘方,再加上女人有意無意地顯擺,這說法很快在村子裏流傳開來。


    一傳十,十傳百,村裏的人都記下了這野果的模樣,上山摘了摻在菜裏吃。


    直到——


    那天男人吃了一大碗野果粥,剛放下碗,就覺得鼻頭一酸,兩行血順著鼻孔流出。


    女人那天發現了山上的女嬰堆,每次上山,都是將她們的屍骨挨個收集起來放好,再去墳邊隨手摘幾個果子。


    她大學學的確實是中醫藥,也認出了那野果,那果子包含一定的興奮成分。


    短期食用確實可以提高精氣神,可長期食用的話微量的毒素累積,會掏空食用者的身子,直至死亡。


    暴怒的男人抄起一邊的菜刀,往女人的脖子上砍去。


    女人應聲倒地,大量鮮血噴濺而出。


    男人見她已經沒氣,收拾了下現場,把她用草席一裹,扔進了那女嬰的屍骨堆中。


    下一幕屍骨堆中鑽出一隻通體彩色的蜈蚣來,蜈蚣爬進她的傷口,不久後女人身子一顫,猛地睜開了眼。


    眼前的幻像到此為止,眾人卻久久沉默。


    彩色蜈蚣應該就是水井下那具棺槨裏的蠱王,順著井水向上爬,找到了它心目中最佳的繼承人。


    ——雖然這繼承人已經沒氣了。


    但這正是蠱王想要的,它想要個人類的軀殼,卻不想讓這人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此刻已經涼透了的女人就是最好的選擇。


    那女人便是徐傾萍,那男人應該就是孫鵬的鄰居。


    這裏與山上的溪水相通,蠱王順著溪水逆流而下,回到了棲息的洞中。


    此刻的徐傾萍已經不算活人,平等的厭惡每一個人,考古隊全軍覆沒就是她出的手。


    但不知是徐傾萍的怨氣太重,還是出於習慣,她仍是習慣性地將所有女性屍骨安置好,活人就丟出去,把這群男人留了下來。


    這段時間裏徐傾萍本人的怨氣一直在和蠱王博弈,直到剛才,她在洞中與孫鵬對視。


    暴怒的靈魂來不及離體就被掌控,此刻又與村中的人對視,她的意 識瘋狂反撲,吞噬掉蠱王的靈體,徹底掌控了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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