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遙挑了家清閑的茶室,剛泡上茶就等來了高律師和身後的男人。


    這男人正是當時圍住葉彤的混混之一,此刻的他穿著泛黃破舊的條紋衫,眼下青黑,胡子拉碴,臉上還有些青腫,應當是在牢中被人欺負了。


    他抬頭看了秦風遙一眼,又木然垂下眼去。


    秦風遙示意二人坐下,率先開口詢問麵前這位金絲眼鏡的中年律師:“高律師,我昨天和您說的話,您沒告訴我爸吧?”


    高律師扶了扶眼鏡,麵上浮現一抹笑:“現在秦小少爺才是我的雇主。”


    聽到這個,秦風遙才放下心來,緊繃的表情也跟著鬆懈很多:“那太好了——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目光挪回那小混混身上,他的眉頭微皺。


    像是受到什麽精神打擊了一樣。


    “沒事,問題不大,您要問什麽就問吧,他還能回答。”高律師無所謂地擺手。


    “好,我問你。”秦風遙死死盯著那小混混,“你們老大死之前,都經曆過什麽?葉彤都幹了什麽?”


    提到這個名字,那小混混身子一顫,突然恢複了生機般抬頭:“葉彤?”


    “對啊,說到底都是因為葉彤——不,是因為你。”


    他咬牙,雙目猩紅。


    秦風遙被他這話弄得十分疑惑:“什麽?”


    “老大收了你的錢,卻被你羞辱,心情不好。就把氣都撒到了那個女的身上。”


    “他把那女的揍了一頓,還想把她給……”


    秦風遙驟然握拳,難以置信般提高音調:“我給錢讓他去帶葉彤回來,他還想把葉彤給…!”


    “你當時那態度,我們還以為她是你仇家呢。”那小混混嘀咕,看到秦風遙殺人般的目光後瑟縮一下,結結巴巴地繼續開口,“還沒來得及動手,老大就先被她的表情給激怒了,舉起刀來想砍死她。 ——誰知她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匕首。”


    “隻是一刀,就捅穿了老大的胳膊。”


    隻是捅穿胳膊?


    秦風遙一愣,追問:“還有呢?”


    “……沒了。”那小混混翻著眼回想片刻,“我們給了那女的幾百塊錢就走了。”


    “老大沒錢去醫院,就簡單包紮了一下。可是血怎麽也止不住,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差,第二天老大突然倒了,我們送醫院的時候才知道他的血都快流幹了。”


    高律師歪著頭,及時提問:“醫生那邊怎麽說?”


    “說是……有個血管破了,不知為何他的凝血功能出了問題,就一直流血,就……流死了。”


    除了那刀傷,其他的都和葉彤毫無關係。


    看起來就像天時地利人和的一次巧合,幾個多方麵的因素凝結在了一起,導致了他的突然死亡。


    但關於刀傷,兩人已經當場做出了和解,如果真的要追究責任的話,恐怕也是已死亡的那個混混責任更大。


    而葉彤充其量就是正當防衛。


    秦風遙輕輕吸了口氣。


    難不成……葉彤說這個隻是在誆他?


    不對,他記得,當晚葉彤就曾讓他去查過這幾人的下場,就好像篤定了他們會出事一樣。


    秦風遙有些頭痛地和高律師對視一眼,衝那重新安靜下來的小混混擺了擺手:“你走吧,想到什麽就聯係高律師。”


    小混混站起身,踉蹌著走出茶室。


    桌前隻剩兩人。


    高律師喝了口茶,率先開口:“您是怎麽想的?”


    “葉家出事的時候,我雖不知道父親做了什麽,但……”秦風遙沉吟一會兒,“但我能猜到,一定不是什麽好事。金錢也是守恒的,葉家突然沉寂,與父親突然發家一定有什麽因果。”


    “高叔叔,您當時是父親身邊的得力助手,應當知道不少事情,我也不想追問。我就想知道,若是那葉彤真的找到葉家被劫殺案的真相,秦家——會付出什麽?”


    此話一出,茶室中便隻剩咕嘟咕嘟水沸的聲音。


    沉默了好長時間,高律師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嘶啞:“若是葉彤知道了當年的真相,那麽秦家……必將覆滅。”


    秦風遙聽了這話一個哆嗦,心道果然。


    “那我們該怎麽辦?”他有些焦急地直起身子。


    “前幾日您父親已經處理過幾個想調查的小嘍囉了,我們原本以為是某個事業有成的企業家來給他恩人報恩了,誰知道居然是葉彤。”高律師還是微笑,眼鏡鏡片下有一閃而過的陰狠。


    秦風遙沉默,良久後才開口:“這事我已經處理不了,還得交由我父親來處理。”


    “成,我給你潤色潤色,保證不會讓你父親打你。”高律師起身。


    秦風遙臉上不自然地抽動一下,被傷自尊的感覺可真是不好受,他作為一個已經成年了的富二代,居然還要挨父親的打,這事傳出去可不好聽。


    他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那就多謝了。”


    高律師整理了下領帶,剛準備要走,就聽茶室外的商業街上,警車和救護車呼嘯而過。


    秦風遙一愣,起身往窗外看去,發現茶室外的馬路邊上插著一個人。


    是的,插。


    那人被什麽東西穿過,血肉和衣衫混在了一起,四肢因為驟然的死亡還在抽動著。


    周圍的人漸漸聚集在一起,小聲討論。


    “真他娘的晦氣!他怎麽就這麽腳賤!平白死在了我們茶室門口,讓我們還怎麽做生意!?”


    “說了隔壁在裝修,告示板恨不得貼老娘腦門上,偏偏要去踹一腳施工隊搭的臨時高梯,鋼筋滾落,掉下來弄死他那算他咎由自取,萬一砸到別人呢?!”


    老板娘尖銳的叫罵聲響徹整棟樓,自然也傳進了樓上二人的耳朵裏。


    秦風遙眯著眼看,卻看到了熟悉的條紋衫。


    剛才還站在自己麵前那個小混混,如今被鋼筋從頭到屁股,一下紮了個對穿。


    看到死的是誰後,他“噔噔噔”退了兩步,背後立刻冒出細碎的冷汗來。


    高律師麵色沉了下來,拿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掛斷後安慰秦風遙:“沒事,說不定是意外。”


    “意外嗎?”秦風遙麵色慘白,“可在外人看來,那個混混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也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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