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巧和另一個房間的9號撞上,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拐進那間隻有兩個男人的臥室。


    其餘人緊隨其後,都生怕掉了隊。


    葉彤擠在人堆裏,被帶到了臥室前,一眼便看到跪坐在一邊,已經崩潰的4號。


    他正哭得涕泗橫流,拉著8號的衣角不放手:“我一睜眼,他就這樣了!”


    “我倆昨天睡前還聊天呢,再一睜眼他就這樣了!”


    這樣?


    哪樣?


    葉彤從人堆的縫隙中往房間內看去,入目便是一片猩紅。


    鼻子後知後覺地才嗅到甜腥味。


    她看見昨天身披毛毯的5號此刻斷成兩截,被人刻意大咧咧地摞在了一起,腹腔內的髒器灑了滿地。


    原本就如驚弓之鳥,葉彤捂住嘴,胃中不住翻騰,險些吐了出來。


    昨夜還在自己麵前插科打諢,說了幾句話的男人此刻已經成了一具死狀慘烈的屍體,這對眾人的衝擊無疑都是巨大的,九人僵在了原地,一時無措。


    8號和9號是率先反應過來的,兩人手一揮,將人都從臥室門口趕到了客廳,帶著幾人迅速進入了思索狀態。


    “都說說,昨天睡前,分析出了什麽想法。”8號抱臂,倚在柔軟的沙發上。


    “主線任務二三,一個讓我們找到殺手,一個是讓我們找到主謀屍體。”9號笑眯眯地率先開口,“算上我們,一共是三種身份。他們可能就藏在別墅中。”


    “主線任務一要求我們貼合角色,殺手的身份可能和我們飾演的角色身份有關。”6號擰眉思索。


    “容我提醒一下,在場的人,除了我和查理——也就是9號之外,都是新手,所以有些規則不要把它想得太高深,畢竟是新手教學關卡。”8號嗬嗬笑著,“當然,多思考一下不是壞事,畢竟命隻有一條。”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還真推出了不少東西。


    葉彤借身體有恙這個由頭沒怎麽說話,隻是默默看著刀疤男和查理領著幾人提出各種猜想。


    主謀和殺手隱藏在別墅中倒還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被壞人帶了節奏。


    係統給的副本介紹中根本沒用過多筆墨去描寫這兩種身份,這本身就已經很可疑了。


    副本是公平的。


    殺手持刀在暗,受害者沒有任何反擊手段卻在明,縱容一方對另一方肆意的屠戮,這算公平嗎?


    除非……


    殺手和主謀早就露過麵,隻不過玩家們可能沒有發現。


    若是猜得再大膽一些,擁有這兩個身份的人,實際上其實就藏在玩家之中。


    密室逃脫中總會有一兩個領頭羊,他們整理線索,理清思路,帶著玩家打倒npc後順利逃生。


    可這若不是密室逃脫,而是狼人殺呢?


    那主動跳出來的人的動機可就存疑了。


    葉彤環顧四周,客廳不遠處那個書櫃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本筆記,她指著那處,輕聲道:“你們看。”


    8號大步邁過去,拿起來掃了兩眼,麵色鐵青地罵了一句髒話。


    “怎麽了?”查理也走過去,接過來潦草地翻了翻,沉沉歎了口氣,將它反過來舉起,示意大家看。


    本子的首頁草草寫了個班級名,打開就直入主題,仿佛是誰用完了日記本,隨手拿出一本新的來,急切地傾訴以他們幾人為主角的所見所聞。


    本子沒用多少,隻潦草寫了幾頁,頁尾卻被人用紅筆寫滿了“死”字,一筆一劃都重重戳在紙上。恨不得將那些八卦攪碎。


    一時間大家都陷入了緘默。


    恐慌和絕望像瘟疫一般擴散開來。


    在場除了8號和9號有經驗之外,其餘都是三好公民,被卷入這場副本中不久,就接連看到幾次死人,而且死得都很淒慘。


    “我在想,殺手和主謀應該也有什麽限製,比如……隻有晚上才能動手,”葉彤見他們都開始放棄思考,浮現等死的神色後,忍不住開口,“或者他們也害怕刀疤大哥和查理先生。”


    “哦?何以見得?”查理一挑眉,眯著眼上下打量這位鼻青臉腫的3號小姐。


    “如果說這個副本中的死亡沒有限製,一直是幸運選擇題的話,那這位先生也不可能幸免,”葉彤指著一邊還在發抖的眼鏡男,“如果殺手沒有限製的話,那昨晚大家都在睡覺,他完全可以把我們都殺了。”


    “或許就是因為8號和9號的庇護,他才沒敢對這兩個房間的人下手呢?”葉彤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將兩人高高捧起。


    他們不是想做領頭羊麽,就讓羊群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若他們想搞什麽小動作,也受製於他人的目光。


    如若真的是狼人殺,那麽副本公平起見,一定不會把兩個老玩家都分配到惡人陣營,也不會讓他倆分在同一個陣營。


    讓人分成兩組跟著這兩人,晚上的房門一關閉,哪邊死人哪邊的領頭羊就有問題,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了。


    人們卻沒想那麽多,順著葉彤的思路一想,一時間大家看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崇敬。


    9號卻沒有因為這仰慕的視線自得,他盯著葉彤半天,見她真的沒露出除了崇拜以外的神情,才垂下眸:“我和他沒那麽厲害,這次可能是趕巧了。”


    葉彤抿著唇靦腆地笑了笑,沒再繼續說話。


    她在人群中藏匿的很好,本不欲出頭,可看到那滿本子的“死”字,意識到了這可能不僅僅是推理副本這麽簡單。


    寫了學生班級的筆記本,總歸不可能是別墅房東的,也就是說這份怨恨來自於他們班中的某個人,那葉彤“狼人殺”的想法便坐實了。


    殺手和主謀可能就藏在他們之中!


    再想想當初副本簡介上的“動作”tag,若真是這樣,那麽……她的後脊不由冒出了些冷汗來。


    眾人分散開去找線索,隻有9號還在原地埋頭研究著這本筆記,他粗略看完後抬頭,將本子遞給在一邊眼巴巴等著的葉彤。


    “不好意思,我受了很嚴重的傷,腿上也有,不能胡亂走動,所以隻能在這裏看看筆記了。”葉彤抱歉地一笑,接過筆記,隨意翻動了兩下,裝作茫然。


    9號溫和地笑了笑,也沒說什麽,轉身去搜查別的房間去了。


    直到他走遠,葉彤的目光才猛地尖銳起來。


    她先一目十行地粗掃一遍,然後垂著眸仔細研究。


    日記上的主觀色彩很濃烈,彰示著寫下這些東西的人對這群學生的喜好。


    她尋來一張紙和一支筆,擇掉髒話部分,將關鍵內容寫下,把現在他們的序號寫在了關鍵信息下。


    “3月15日,周六,天氣晴,數學課代表(4號)又告狀了,好惡心。”


    “3月16日,周日,天氣陰,今天在公園瞎逛的時候碰到倒數第一(5號)和班花(7號)走在一起了,真是……憑什麽?”


    “3月17日,今天周一,下雨了,空氣很濕潤,教室裏全是土腥氣,除了土腥氣還有些其他的味道……石楠花?”


    他寫石楠花時用了不少力,仿佛要將自己奇怪的念頭生生壓下去。


    葉彤看到這裏眉頭一皺。


    後一頁被撕下去了,她撫著凹凸不平的紙頁,繼續閱讀後一天的日記。


    “3月18日,周二,倒數第一(5號)今天沒來上學,哈哈,好希望他是死了。”


    “3月19日,周三,數學課代表(4號)告狀的事被發現了,他又被體委(8號)打了,多虧宣傳委員(9號)叫來了老師……”


    “3月20日,周四,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3月21日,周五,他死了,她也要跟著死嗎?”


    21號的那頁貼著一張從報紙上剪貼下來的片段,上邊的標題是《妙齡少女回家路上慘遭車禍》。


    葉彤眯起眼細看標題和下方的圖片。


    事發地點:3月20日周四


    圖片上的人長發,大波浪,耳邊別著一朵細碎的石楠花。


    葉彤後背一涼,抬眼就看著7號正笑眯眯地看著她:“你好些了嗎?”


    她捧來一杯溫水,遞給葉彤,溫柔道:“我從廚房找了瓶水,放在電熱壺中熱了熱,你喝點吧。”


    “……謝謝。”葉彤合上筆記本,幹巴巴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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