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州。


    山海城。


    換了身白袍的李歲,走在街頭,有些心不在焉。


    回想著,那天夜裏,孤身“勇闖”狼王寨。


    運氣不太好,那位大當家竟不在寨子。


    與那群老土匪“和善”談話後,才得到了蘇澈大當家的下落。


    或者說是蘇澈當年去往的大概方向。


    好多年前,蘇澈大當家突然讓位,將苦心經營下來的狼王寨交托給了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得兄弟們。


    蘇澈也沒跟寨子裏的人透露要去做什麽。


    眾人隻知道,蘇澈大當家是往山海關方向走去了。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李歲還是來到了這座傳聞中山上和山下其樂融融的山海關。


    戰爭爆發時,全城戒備,無人想過逃命。


    戰事平息了,全城依舊如往常繁華熱鬧。


    讓這座山海關名聲徹底鵲起的,是當初紅袍一脈大師兄死戰不退的英勇無畏。


    以及,城頭修士坦然赴死的決心和毅力。


    北亭國三座大關中,城頭戰力,也當屬山海關最為強盛。


    緣由也很簡單。


    名聲是最為重要的。


    三座邊關大城,在北亭國各州各地,名聲各有區別——


    對於山海關,眾人提起時,皆是佩服和尊敬。


    譬如,山上修士對其的評價是:


    “人心和睦,真乃快意殺妖之地!”


    山下的平民百姓,對城頭修士,更是向往和崇敬。


    有人會說,“小時候,總聽老一輩的人講,山上的修士啊,仙人啊,碰見了要遠遠躲著,說是山上修士脾氣不好,殺人不眨眼。”


    “在山海關,倒是沒有那麽多危言聳聽,從城頭上下來的修士,也與我們這些粗人沒什麽不同嘛,不照樣花錢吃飯喝酒?遇見了熟人,也會樂樂嗬嗬的打聲招呼,哪有什麽動不動殺人滅口那麽恐怖。”


    這座城頭上,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人與人之間,有的隻是純粹的情義二字。


    無論出身士族,還是豪門富商,亦或者寒門子弟,甚至是貧窮人家。


    上了城頭,就是朋友,是兄弟,是戰友。


    山海關鎮守大將柳須臾,對那些上了城頭的修士曾這樣說過——


    “來此城頭者,不論你我他之間有著怎樣的恩怨情仇,先暫時放下,若是不想放下,那就堂堂正正打上一架,保家衛國可容不得私人恩怨。”


    大敵當前,家國天下,怎能容你我開玩笑?!


    至於其它兩座大關,名聲最差的自然是人心不齊的南遙關。


    南遙關,戰爭爆發時,城內居民,轟然而散,完全不在意城頭修士的死傷。


    而城頭修士,大多數人都自視清高,一肚子傲慢勁,打心底看不起那些如同螻蟻般脆弱的平民百姓。


    再看,山海關的情況。


    如此對比一下,便知道其中差別了。


    青州關的名聲,倒是不好不壞。


    因此,北亭國大部分山上修士,在沒有被老皇帝刻意指定的情況下,都會自行選擇前往想去的邊關殺妖。


    毫無疑問,山海關成為了他們的首選。


    天色還早,太陽當空照


    卻還是感到寒意撲麵而來。


    想了想,李歲走進一家酒鋪,買了壺溫酒暖暖身。


    街頭人影幢幢,李歲擠在人群中,邊走邊飲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


    李歲隻覺得手中的酒,毫無滋味,還沒碗說來得解渴。


    罵罵咧咧了一句,“奸商,酒裏兌水了?”


    就在這時。


    一道青衫緩緩走來。


    老人慈眉善目,停在李歲不遠處,笑了笑。


    “許久不見了小先生!”


    李歲歎了口氣,幹脆在街邊坐了下來。


    青衫老人走到李歲身旁,蹲下身後,雙手攏袖。


    老人詢問道:“臉色不太好,發生什麽事了,這般愁容不展?”


    李歲側過頭,冷笑道:“你老教了個好徒弟。”


    老人眉頭微皺,“是哪個逆徒惹怒了小先生?”


    “顧右不顧左的那頭蠢豬。”


    老人沉默片刻,突然探出手,拍了拍李歲的肩膀,寬慰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李歲頓時火氣大了,“說得輕巧,若是一句屁話有用的話,要不要我先去宰了顧右那蠢豬,然後再來跟你說句,老衙主,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老衙主又不說話了。


    李歲呼了口氣,想了想,說道:“火氣有點大,莫怪啊!”


    老衙主沉思片刻,說道:“他自己選擇的路,旁人又怎能幹涉得了?”


    “數百年前就死過了一次,隻是那時他心有不甘和遺憾,憑借一股執念強行聚攏了一縷魂魄而活了下來。”


    “如今再死一次,不過是了卻因果,消去執念不甘遺憾,這又何嚐不是真正的遁入輪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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