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峽縣。


    望他鄉河畔。


    有進小院子。


    中年漢子錢徒,就暫住其中。


    離小院不遠的地方,河堤邊沿有幾行柳樹,葉子早就落盡,剩下光禿禿的樹枝。


    這些枝條,若有來曆,大概就是歲月路過後的皺紋。


    在冬月寒風裏,光禿禿的樹枝隨風搖曳,訴說著它們這一年來的所見所聞。


    中年漢子依舊腰懸竹劍,來到河堤邊閑逛,倒是與以前不同,這次手裏捧著本詩集,反複翻看,樂此不疲。


    不知不覺間,經過了那座小古樓。


    這座隻有三層的小樓,看上去顯得很是古老,給人一種經過了風吹雨打日曬後屹立不倒的堅韌之感。


    中年漢子錢徒,似有所察,抬頭看去。


    在他眼中,隻見那古樓裏外都隱隱散發出一股難以言明的氣息。


    中年漢子細細打量後,還是不太確定道:“那是書卷氣嗎?”


    書卷氣?


    文運?


    就在中年漢子準備回收視線時,卻有個身著綠羅裙的小小身影,悄悄探出腦瓜子。


    大概也是瞧見了中年漢子,又慌忙縮了回去。


    中年漢子笑了笑,“小丫頭還蠻有趣的。”


    再沒有繼續逗留,繼續向前走去。


    來到一河堤邊上的浣衣處,有些空蕩。


    中年漢子靈機一動,倒是可以坐下來看看對岸的風景和人影來往。


    書上有寫,有緣千裏來相會。


    此時此刻,中年漢子深有體會。


    看著那從漁船上躍上對岸的那白發年輕人。


    中年漢子隻覺得驚喜又驚訝緣分的奇妙。


    隨後,他瘋狂揮手,激動大喊,“李先生!”


    然而,對岸的那個李先生,似乎沒聽見,也沒看見他。


    好在,很快,對岸的人影給出了反應。


    那白發年輕人朝這邊看了看。


    可隨後,卻突然離開了。


    中年漢子覺得有些可惜,這讓他不由得想起有緣千裏來相會的後半句——


    無緣對麵不相逢啊!


    中年漢子倒是有了個想法,也許可以去對岸的攔溪縣碰碰運氣。


    說不準還真就能遇到李先生。


    ——


    那座小樓裏。


    身著綠羅裙的小丫頭,本來是想探出頭看看外麵的景象。


    不曾想,風景沒看著,倒是被那中年漢子給嚇了一跳,慌忙將小腦瓜子縮了回來。


    小姑娘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誰,來自哪裏。


    她隻知道,她好像睡了很久,一覺醒來就在這裏了。


    小丫頭很想出去看看,可不知道為什麽,不論她怎麽努力,用什麽方法,就是走不出去這座三層小樓。


    小丫頭苦著臉,悶悶不樂,“好像被讓給關在這裏了,出不去了。”


    好在,有一天傍晚,有個好像叫李長吉的少年來過這座小樓。


    兩個孩子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隻有滿滿的純真,很快便聊到了一起,說說笑笑。


    隻不過,好像那叫李長吉的少年很快也要離開泥峽縣了。


    少年說是,他父親得罪人,縣令老爺肯定是當不成了,估計是要回老家了。


    自然而然,少年肯定也要跟著父親一起走的。


    離開時,少年答應第二天將他自己帶不走的那些書籍全部帶來送給小丫頭。


    等第二天少年將那些書籍送來後,便再沒有來過了。


    不過沒關係,小丫頭也不顯得無聊了。


    翻書看書,也是樂趣。


    這會兒,小丫頭又悄悄探出頭來,靜靜看著窗外的風景,如詩如畫。


    如書中寫的那般——萬般風景隻是一眼,也能使人賞心悅目。


    小丫頭看著那些光禿禿的柳枝,餘暉落盡,暮色將起,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感傷。


    想起,那些書籍也有寫——


    這冬天易晚,又早黃昏後。


    也有——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小丫頭哪有什麽愁苦,隻不過是在學那些書上描寫的那些古人,故作多愁罷了。


    小丫頭又輕輕歎息,下一秒竟是沒忍住,笑了起來,隨後強忍住不笑,開始裝模作樣,輕聲念道:“火冷燈稀霜露下,昏昏雪意雲垂野。”


    泥峽縣,文運聚集之地。


    有身懷大武運的中年漢子無意闖入,險些攪碎泥峽縣的文運。


    好在,積攢了數十年的這些文運,有了顯化。


    小丫頭有一天晚上,做了個很美好的夢。


    夢裏有白鹿迎來。


    小丫頭便心血來潮,給無名無姓的自己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


    馮白鹿。


    馮字,車馬依托冬日硬實的冰層通過平時不能通過的河湖。


    白鹿,自然是夢境裏的那頭白鹿。


    小丫頭大概是想學古人借字喻人,暗暗指她也想走出這座小樓。


    ——


    攔溪縣。


    黃昏之時。


    靠近河畔的地方,有棵有些年份的老枯樹,冬日裏,顯得更加頹然。


    不遠處,有間瓦房。


    門前那塊空地上。


    有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在練拳。


    拳架起勢,有模有樣,倒是有幾分勇猛氣勢。


    攔溪縣崇尚武學,又因城鎮裏的孩子學武和修煉的天賦極高,每年都會有外鄉的宗門來此收取門生弟子。


    少年名叫餘深。


    在前不久這外鄉宗門來收取弟子的考核中,少年順利通過,更是得到了那座好像是叫走月山的宗門的入門考核資格。


    再過個四五天,少年也將和姐姐一起前往那座身處郎州南部的走月山。


    走月山的入門考核定在下個月月末。


    照姐姐的性格,估計得徒步前行,運氣好的話,可能會租輛馬車。


    走走停停,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了。


    少年收起架勢,緩緩吐出一口氣。


    “今天的練習就到這裏了,明天還得再刻苦些。”


    少年喃喃自語,“姐姐估計也該回來了,我得去做飯了。”


    就在這時。


    有人揮手叫住少年,是來問路的,“小家夥,問個路,你知道不知道怎麽才能去到對麵的那座縣城?”


    少年有些警惕,尤其是在看見這人那一頭白發時,有些驚訝。


    片刻,少年開口道:“這條望他鄉河上沒有搭橋,想要過去隻能去渡口乘船。”


    李歲一臉疑惑,兩岸相隔,若是搭上一座橋就能方便很多。


    兩座城鎮的貿易也會更好,互相來往也更密切,怎麽會沒人想去搭橋?


    少年見此,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麽,自我記事起,這兩座城鎮的居民關係就不太和睦。”


    “這邊的攔溪縣居民瞧不起對岸那群整天讀聖賢書的,說他們是死讀書的書呆子,還總愛提什麽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至於那邊的泥峽縣,自然也很討厭攔溪縣,說攔溪縣的居民就是一群隻會動粗不講理的野蠻人。”


    原來如此。


    李歲看了看天色,又問了少年前往渡口的路。


    不曾想,少年卻是直接勸說道:“你剛來可能不知道,不管是泥峽縣還是攔溪縣,夜深之後,所有船隻都禁止擺渡的,如今離夜深不遠了,你走到渡口時,估計也沒人願意載你去的。”


    李歲今天一整天幾乎都是身處困惑和茫然不解中。


    少年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向李歲解釋了原因。


    隻不過少年的輕聲細語,倒像是有些做賊心虛,又好像在害怕什麽。


    少年說:“這條望他鄉河裏有條大蛇,每當夜深時,總會出來覓食,曾經掀翻無數船隻,吞吃的人,怕是有數千人不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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