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停在雷家大宅子前。


    車夫是個年輕小夥子,體格健壯,步伐沉穩,看樣子身手不錯。


    他拉開車簾子,朝裏頭說了些什麽。


    之後,從車廂裏下來了一個中年大叔。


    來人正是南遙關的首富,雷觀潮雷老板。


    身材微胖,衣衫華麗,相貌還好,留著胡須。


    身後跟著那個充當車夫的護衛。


    李歲走向前相迎,“房東老板,好久不見,十分想念啊!”


    雷老板笑顏如花,“原來是小先生。”


    小先生三個字,其實是眼前這位雷老板最先對李歲的敬稱。


    從當初來到南遙關租房時,與雷老板第一次見麵時,這位雷老板第一句話就是,“不知小先生找雷某做甚?”


    當時,李歲麵無表情看著雷老板,“租房!”


    如今相見,也算是故人重逢。


    雷老板笑問,“小先生此次找雷某是要為何事?”


    李歲笑了笑,一如往常,隻不過這次,卻是玩笑話,“租房!”


    雷老板哈哈大笑,“小先生真是幽默風趣。”


    隨即,又道:“若是小先生不嫌棄的話,大可以住在雷府,出入自由。”


    李歲想了想,“此次前來,是想與房東老板道謝,其次是來此地等一個人。”


    說罷,李歲從方寸物裏拿出幾本他自己抄錄下來的功法秘籍。


    “多謝當初房東老板的收留。”


    雷老板看也不看那些功法秘訣,隻是輕輕歎息,“你我相識一場,雷某以為你我之間多少也算是朋友了,不曾想,小先生竟還是拿雷某當作了外人。”


    雷老板告辭離去了,臨走之前說了一句,“小先生若是願意來,雷府始終歡迎小先生。”


    李歲無奈一笑,隨手一揮,那幾本功法秘訣頓時化作了齏粉。


    李歲感慨一句,“這次確實是我做錯了。”


    小姑娘一頭霧水,“好端端的,為什麽那小胖子不高興了?”


    李歲笑了笑,“我把人家的真心錯當驢肝肺了。”


    小姑娘還是不理解,“我為什麽還是聽不懂?”


    “聽不懂是好事。”


    李歲走到石凳旁,一屁股坐了上去,“你也該回去了,再不回去的話,那姓陸的指不定把你忘了,然後找他曾經的老相好去了。”


    此話一出,李歲心有感應,趕忙歉笑,“二位莫怪!莫怪!”


    小姑娘皺了皺眉頭,越想越覺得李歲的話有道理。


    她小手一揮,衣袖飛舞,瀟灑轉身,化作流光遠去。


    小姑娘離開時,說了句自認為很酷的話。


    “離別不是結束,是為了下一次的別來無恙。”


    李歲輕笑,“那姓陸的這都是教了她些什麽啊!”


    日落西山紅霞飛。


    李歲和妖譚山山主相對而坐。


    晚風寒,枝頭樹葉簌簌作響。


    “你好像很後悔聽了我的選擇。”


    妖譚山山主點了點頭。


    李歲譏諷一笑,“換你來選,我來給你說說其中利害,如何?”


    “駐守南遙關還是看守養劍山?”


    妖譚山山主認真想了想,最後還是如實回答,“駐守南遙關,就是與境外妖族徹底撕破臉皮,對我的族人來說不算是好事。”


    “駐守南遙關,就注定要廝殺不斷,我僅剩下的的同族修士隻會死的更多。”


    李歲嘲諷道:“都這時候了,你還對那些境外妖族抱著希望呢?”


    “在它們眼裏,以妖譚山為首的四座妖族府邸的修士早就已經是叛徒了,它們隻想將你們撕碎。”


    “撕破臉皮?你就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妖譚山山主臉色有些難看。


    李歲無奈一笑,話說的難聽了點,但是呢,事實如此,話粗理不粗。


    李歲抬手示意他繼續。


    妖譚山山主說:“去看守養劍山,除了必要時出手外,更適合我的族人安生修養。”


    李歲皺了一下眉頭,歎了口氣說道:“你可去過養劍山?”


    “不曾。”


    “可曾聽聞過養劍山?”


    “略有耳聞。”


    “將你知道的說來聽聽。”


    “傳聞養劍山是一座皇帝陛下用以防護皇宮都城的大陣,殺力極大,也有人說是北亭國鐵騎駐紮之地,算是半個陪都了。”


    李歲意味深長地說道:“就當你所言都是真的,那麽,不妨換個角度想想,誰會在沒有準備任何應對措施的情況下,會那麽蠢,把一群仇人放進自己的大院中呢?”


    李歲微微抬頭,略帶一絲嘲諷,“難不成你自認為自己的分量很重?或者說是你心中壓根沒有半點痛恨?”


    “重到能讓老皇帝冒險舍棄所有謀劃來換取你的忠心?”


    “難不成世間真有那麽絕情冷漠的人,竟能在剛被屠了家門後,還能一笑泯恩仇?”


    李歲輕笑一聲,“你的那一些小心思早就被他們看得透透的,因此他們巴不得你去看守那座養劍山呢!”


    李歲雙手靠在石桌上,意味深長地看著妖譚山山主,“帝王心術向來如此,能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說不定死前還被蒙在鼓裏的你,有可能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李歲自嘲一笑,“你說說,是不是很可笑?”


    妖譚山山主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心有餘悸。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才感慨道:“一念之差就是萬丈深淵!”


    李歲突然說,“其實,養劍山並不是你聽說的那樣,那座山頭並不是什麽大陣,也沒有什麽鐵騎駐紮。”


    妖譚山山主皺了皺眉頭,略有不喜,“李先生在耍我?”


    李歲像在看個傻子一樣,“說你蠢吧,又不蠢,說不蠢吧,有時候又蠢的可憐。”


    妖譚山山主沉默不語,不想反駁。


    “告訴你吧,老皇帝的野心很大,他不會留下任何能影響他謀劃的人事物存在,你們妖譚山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他又怎麽可能冒險將一群剛沒了家的喪家之犬帶入自家的院子呢?”李歲淡然自若。


    妖譚山山主也想到了這一點,可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都城的潛在威脅總是有的,那麽看守養劍山也會成為一種消去潛在威脅的保障,不一定就是死路。”


    李歲搖了搖頭,“人心叵測!”


    “不要拿你自己的善心去比對別人的惡意,別人的惡意能一口吞掉你那點微不足道的善心。尤其是在如今這樣一個亂世之中。”


    李歲雙手攏袖,挺直腰杆,輕聲說道:“看守養劍山是死路,必死無疑。”


    “駐守南遙關是生路,北亭國慣以戰功論賞罰,隻要積攢夠戰功,自然是有機會能獲得自由身的,剩下的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妖譚山山主低頭沉思,似乎是在考慮李歲的言語有幾分真,幾分假?


    然而,接下來李歲的一句話直接將這位妖譚山山主那些小心思小算盤徹底打入無盡寒冷之中。


    “實話告訴你吧,養劍山根本不是什麽陪都,而是那座古衙門的所在地!”


    妖譚山山主猛然抬頭,不敢置信,緊接著,不寒而栗。


    或許這一刻,這位擅長隱藏自己,又心有善心的妖譚山山主搖殤,他總算是明白了什麽叫真正的惡意。


    如果當時,這位妖譚山山主選擇了看守養劍山,那麽就是羊入虎口,迎接他和他的族人的將是徹底的身死道消!


    什麽看守?


    送死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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