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娘娘腔。”


    “我也不喜歡男的。”


    “可惜這些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就連我為什麽要把名字從黃思垚改成理查德,這背後的原因,可能也沒有人會關心。”


    說到這裏時,理查德微微哽咽,說話的節奏也放慢了不少。


    淩祺語立即掏出紙巾,遞給了他。


    “謝謝。”


    理查德接紙巾的手有些發抖,眼睫毛也跟著顫動連連,“讓大家見笑了。”


    淩祺語猛然記起自己還是這段采訪中的主導者。


    她借著理查德沉默的空隙,問道:“您,是不是到現在為止,也不喜歡別人對您的好啊?”


    “嗯。”理查德將紙巾捏了又捏,“人都有弱點……我的弱點,藏了這麽多年,終於到說出來的時候了。”


    他的狀態,顯然沒有參加峰會時那麽好。


    淩祺語想也知道,講金融專業知識,那是他的舒適區。


    而翻起過去這些塵撲撲的回憶,對理查德而言,是折磨。


    淩祺語重新給他倒了一杯水,水溫剛好入口。


    “其實,我之前在這件事情上都保持了非常悲觀的態度。”


    “因為,我感覺自己沒有在該反抗的時候反抗,錯過了機會,所以導致自己留下了終身的遺憾。”


    “還認為,這輩子也許都沒有彌補的資格。但沒想到這件事情又被有心的人重新翻出來,大做文章。”


    理查德這時候站起來,對著鏡頭鞠了個躬。


    “謝謝所有關注這件事的廣大網友。”


    “謝謝你們對真相的不懈探尋。”


    “更謝謝你們,給了我一個重新麵對這一片童年陰影的勇氣。”


    理查德特別真誠,此刻的他,不是在金融討論峰會上鋒芒畢露的樣子。


    而是帶著幾分惶恐,後悔,以及揭開傷疤後特有的痛苦。


    “我也支持校園霸淩零容忍。”


    “每次看到十三四歲的孩子,我都是下意識的在心裏祝福他們,希望他們的人生順坦,而不是像我一樣。”


    “即便真的遇上了我遇到的那些事情,也請大家勇敢站出來,如果以自己的力量無法反抗,那就去告訴老師和家長!”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運氣這麽好,碰見程翊夏這樣愛多管閑事的同學。”


    “而且,她為了我也挨了不少打,被學校處罰過很多次,時至今日還背負著欺負同學的罵名!”


    “過去的那個我不敢站出來,但現在的我自己,總算為自己掙得了人生的勇氣。”


    “希望大家繼續關注此事,並且將真實情況,原原本本的帶到社會公眾視野當中來!”


    “也希望大家接下來還要罵程翊夏的話,也帶上我!”


    “因為如果不是我,她可以不用經受這一切!”


    理查德再次鞠躬。


    鏡頭外的直播效果如何,淩祺語不知道。


    她隻曉得,聽完理查德這麽說之後,她根本把整個星城翻個麵來!


    “所以,網上那些帖子根本就是在顛倒是非黑白,硬將翊夏妹妹說成是壞學生?”


    淩祺語壓力忘了直播鏡頭還沒關,她揪著淩家小妹,滿嘴的難以置信。


    “我們星城人這麽直率,眼裏這麽容不得沙子,還能讓幾個施暴者來加害被害者?”


    “我就不信了……我馬上就要讓當年的所有人都出來發言!”


    程翊夏霸淩同學的風波,至此,終於開始出現了局勢扭轉的苗頭。


    按照理查德的工作計劃日程,參加完這場金融峰會後,他就應該立馬回到m國,繼續工作。


    但是……


    “我想見程翊夏同學一麵。”


    理查德向淩祺語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心聲。


    “我沒有來得及和她說謝謝,也沒有和她說過對不起。”


    他拘謹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一絲不苟的從容中,仿佛出現了一道裂縫,而這裂縫裏透出來的,反而是更加真切的人間溫度。


    淩祺語笑盈盈,“想見就去見啊,這世界上的人本來就是見一麵少一麵的。哦,你是不是沒有冰糖tv的聯係方式?沒關係,交給我吧!我幫你聯絡。”


    ……


    淩祺語沒有說大話。


    憑著淩家在星城這些年的積累,她很輕易地拿到了《你好愛人》節目組的聯係方式。


    兩人輾轉從魔都飛往了新寨城。


    “原來這裏這麽漂亮。”理查德看著窗外的風景,感慨,“如果不是要處理這樁令人不開心的舊事,還真希望能放下一切,好好欣賞祖國的山山水水。”


    淩祺語莞爾,“現在也可以。”


    她想了想,又道:“你的心願不就是讓翊夏在這場輿論中獲勝嗎?光靠你一個人也不夠,我已經去聯係了其他同學。”


    “你……”理查德驚喜又感激地看著她,“謝謝你!很高興交了你這個朋友。”


    淩祺語心似蜜糖,“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他們說著不急,卻還是第一時間趕到了節目組,與程翊夏匯合。


    再見故人,程翊夏也很驚訝。


    盡管早就聽導演說,理查德要來,她當時還去查了一下理查德是誰……


    “黃思垚,好久不見啊。”程翊夏揮了揮手。


    理查德卻伸出右手,要和程翊夏握手,“好久不見,程翊夏。”


    程翊夏歪了歪頭,示意他,這個區域有直播鏡頭。


    理查德愣了下,收回了微微發抖的手。


    遲疑了一秒後,他忽然上前一步,給了程翊夏一個擁抱。


    很用力,抱得程翊夏都有點疼。


    程翊夏:“黃思垚你……”


    “對不起。”理查德歎息著,睫毛細微抖動著。


    他緩緩閉上了眼,說話聲音輕的像一陣風,“還有……謝謝你。”


    “這有什麽啊。而且,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程翊夏拍了拍他的背,“你看,你不是好好的嗎?”


    “不!沒有!”


    理查德緊緊抱著她,就像當年孤苦無援時,總是抱著的那隻小熊公仔一樣。


    他的情緒,像被拆掉了枷鎖一般,從理智的囚籠中瘋狂脫逃。


    “離開星城的第一年,我除了被檢查出嚴重的生長緩慢之外,還有雙相情感交流障礙!”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經常覺得呼吸困難,吃不下飯,身上到處莫名其妙的疼,總是感覺冷,還有幻聽……都是表情的軀體化症狀表現!”


    “我以為我不去麵對這些,就可以不受到它的影響和傷害。”


    “我還很不負責,很凶,總是罵你,叫你少管我的事。”


    “你為什麽不聽?!”


    理查德緊閉著的眼縫中,流下一行滾燙的熱淚。


    “程翊夏,你有今天的下場,都是你自己作的!”


    “誰讓你熱心助人?”


    “誰讓你幹涉他人命運?”


    “誰讓你長了嘴,卻好像不會說話似的,被別人罵成這樣,愣是一個標點符號的聲明都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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