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給斯辰剝了個橘子。


    “像夏夏這樣的性格,有好,也有不好。好的是,她一旦認定了那個人,就會對他掏心掏肺,全心付出。不好的就是,在她沒有完全定下心之前,總會讓別人覺得她忽近忽遠,好像態度特別不認真。”


    斯辰接過外婆遞來的橘子,一分為二,還了半個到外婆手裏,並說:“您對她真好。”


    “唉。”外婆看著陽台的方向,惋惜地說:“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這麽好的一個孩子,就是被她後媽逼壞了。”


    說完,外婆又回過頭,鄭重其事說道:“我聽璐璐說,你想和夏夏並肩同行,其實這不難……就是你得讓她覺得你比你強!從小到大,她最服的就是比她厲害的人。隻要你比她厲害,她保準聽你的!”


    斯辰若有所思,“這麽容易麽?”


    外婆煞有介事的“謔”了一聲,“你覺得容易?那是你太小看夏夏了!”


    “這話怎麽說?”斯辰咬開一瓣橘子,虛心求教。


    外婆捧著陳璐送過來的熱茶,娓娓說道:“別人都說她隻會花錢,你覺得是這樣嗎?”


    斯辰沒有表態。


    外婆毫不客氣,直接罵他,“你要是這麽想,那你就和那些人一樣俗氣!夏夏肯定很會賺錢,而且,很可能不是靠現在那家公司賺的。”


    斯辰聽得更為認真,“是她和您說的?”


    “她那張嘴就像死了半個月的鴨子,硬得要死!她能和我說?”外婆很是驕傲,“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斯辰不解。


    外婆:“別的不說,就說我們璐璐現在的這樁工作吧!就憑璐璐的學曆和社交交際圈子,她哪可能自己結實這麽多有錢的客戶?都是夏夏通過各種方式介紹給她的。”


    斯辰眼底一亮。


    外婆:“隻是夏夏做了這些事,從來不邀功。可我活了一輩子,見過那麽多人,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說到這裏,外婆深情地環視了一眼這套房子。


    “按照我們家璐璐耿直的性格,她自己去闖,要吃的苦肯定比現在多得多。”


    “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從郊區搬到這種好幾萬一平方得小區來。”


    “能過上今天的日子,夏夏絕對有一半以上的功勞。”


    “夏夏總嫌棄我們家以前那套房子太小了,還嫌棄每次來蹭住,都要和璐璐擠一張一米二的小床。”


    “她嫌棄著、嫌棄著,璐璐就突然做了一筆大單,才買了現在的家。”


    “我當時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家璐璐啊,太不懂人情世故的套路,有著從學校帶出來的書生傲氣。”


    “可是那些什麽高淨值的客戶,哪個的見識不比她多?”


    “他們有錢,最喜歡看到的,就是用錢買到別人的畏懼、敬仰、擁護。”


    “璐璐以前寧折不彎,做苦工可以,但提供不了情緒價值!所以,她這種小打工人,在客戶眼裏,屁都不算一個。”


    “但夏夏她不一樣。”


    “她打小就比別人能忍。她真是忍完了她那個婊後媽,又忍那個賤妹妹。”


    “是她慢慢教會我們璐璐現在這些世故圓滑。”


    “你不知道吧,夏夏以前上學的時候,留的都是短發。你以為是她不喜歡長發嗎?是程溫嬌那個小蹄子想方設法迫害她的頭發!”


    “夏夏以前的頭發像絲緞一樣好看!隨了她媽!”


    “後來這些年,她總是又染又燙又漂的,就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別人都說,夏夏嘩眾取寵,喜歡作,就我和我們璐璐知道,她是累了。”


    “誰知道程溫嬌嫉妒心作祟,又要怎麽折磨她?是不小心點燃她的頭發,還是弄口香糖上去?”


    “她們姐妹倆一吵架,程家那些偏心眼子的東西,都隻打罵夏夏。”


    “橫豎高低,都是夏夏的錯!”


    “生在這樣的家裏,你說,她要是不堅強,能活到這麽大嗎?”


    “所以,人啊,都是練出來的。”


    “夏夏狠得下心,無論是對她自己,還是對別人。”


    外婆越看斯辰,越覺得喜歡,不禁有些動容地拉住了斯辰的手,“其實我覺得你和夏夏,有點夫妻相。”


    是麽?


    斯辰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默默伸手摸了摸心口。


    這種感覺,才是活人應有的吧。


    斯辰起身就要去程翊夏所在的臥室。


    但卻被外婆死死拽住,“幹嘛?沒有結婚,禁止睡一張床!”


    陳璐端著切好的果盤過來,附和道:“沒錯,這是我們家的規矩。你要是適應不了,下次就別讓夏夏吵著要來我們家睡了。”


    斯辰微怔,“她要來的?”


    “啊……是啊。”陳璐說漏了嘴,但這回她一點也不心虛,“不是和你說了嗎?她今天不高興,一直喊冷,不肯回家,說家裏更冷。”


    斯辰回想起前幾天的生活。


    他和程翊夏各有各的節奏,在公司沒見過麵。


    要不是她來看他上課和考試,他也許還能撐著不去打擾她。


    還以為她夜夜笙歌,過的很開心呢。


    沒想到居然覺得冷。


    一個人住,是有點冷。


    大概是過去那麽多年他都是這麽過來的,所以早就麻木和習慣了。


    而她……


    不習慣也挺好的。


    “晚上八點的時候,你們很忙嗎?”斯辰突然抬眼問陳璐。


    陳璐微怔,旋即回答道:“八點?就是「不夜天」老板向夏夏要人那會兒吧?忙啊,怎麽不忙啊,我看得出來,她快嚇死了,心裏經過了一番長達100集的鬥爭!”


    “鬥爭的結果,還不是要把我賣了。”斯辰忽而邪笑,肆意玩味,好像漫不經心,滿不在乎。


    可是,卻讓旁邊的外婆感覺心絞痛要複發了。


    “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嘴硬。”外婆唏噓,“我要收回我剛剛說的話,你和夏夏,其實不合適。”


    斯辰和陳璐一齊看向老人家。


    外婆理直氣壯,“誰都不低頭,日子怎麽過得下去?遲早得散!”


    這樣嗎?


    斯辰在陳璐家的客廳沙發上湊活躺了一夜。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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