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裏,許佳允看著鋪著深灰色床單的大床,心裏那種怪異感始終忽略不掉。


    總覺得這個房間全部的配色都過於壓抑了。


    深色床單,深色窗簾,就連地毯和床頭櫃都是深色的……


    睡在這樣的房間,許佳允都懷疑自己要做噩夢。


    房門被推開。


    許佳允聞聲回頭。


    裴桑嶼推著行李箱走進來。


    許佳允走過來,伸出手:“給我吧。”


    裴桑嶼把行李箱遞給她,“衣帽間裏麵也有衣服,全都是按照你的尺碼準備的,都是新的幹淨的。”


    許佳允漂亮的臉蛋一僵,“我的尺碼……”


    “怎麽了?”


    許佳允擰了擰眉,“沒什麽。”


    轉身拉著行李箱進了衣帽間。


    到了衣帽間,許佳允抬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


    一抬眼,她傻眼了。


    數十平方的衣帽間,包包首飾衣服應接不暇。


    許佳允走到那些女款服裝前,隨便拿一件看了看尺碼。


    還真是……她的尺碼。


    裴桑嶼居然連她的尺碼都記得?


    這種事情感覺隻有關係親密的戀人或者夫妻才會知道的事情,放到她和裴桑嶼之間,真是讓她極其不適應,莫名羞恥又有股說不出的詭異感。


    “你別誤會,尺碼是遲雨給的。”


    許佳允猛地轉身,裴桑嶼正好走進來。


    她眼睫輕顫,故作冷淡地說:“我沒誤會。”


    “我是怕你不自在。”裴桑嶼掃了眼周圍,神色溫和:“這些衣服你如果不喜歡,明天我再帶你去重新選。”


    “不用。”許佳允說:“我對穿衣沒什麽特別的要求,舒適就行。”


    裴桑嶼看著她,目光溫沉:“好。”


    他知道,許佳允還是覺得不自在。


    裴桑嶼走到那麵玻璃首飾櫃前,從裏麵取出一個小禮盒。


    許佳允看著他手中的小禮盒,隱約猜到了什麽。


    裴桑嶼當著她的麵把小禮盒打開。


    是一對婚戒。


    是六年前他們在婚禮上交換的那對。


    “你什麽意思?”


    裴桑嶼抿了抿唇,鼓起勇氣說:“年年今天問我為什麽我們不戴婚戒?”


    許佳允擰眉,“他才六歲他懂這些?”


    裴桑嶼非常厚顏無恥地說:“他是我們的孩子,你又把他教得那麽懂事聰明,懂這些也不奇怪。”


    許佳允深呼吸,有些忍無可忍,“裴桑嶼,你是不是覺得年年現在處處偏袒你,你就可以在我麵前肆無忌憚了?”


    “我沒有。”


    “把戒指收回去!”許佳允冷著臉說:“我不戴。”


    裴桑嶼神色微僵。


    但他還是默默把小禮盒收起來,“抱歉,我沒想到你會這麽排斥婚戒,我以為當初那場婚禮起碼對我們來說也算是美好的回憶。”


    許佳允呼吸一滯。


    那場婚禮……


    腦中浮現許多畫麵。


    那場本該屬於裴桑嶼和沈知煙的婚禮,在她為了護著兒子為目的的算計下變成了她和裴桑嶼的。


    那怎麽會是美好的記憶?


    那是她在困境裏不惜出賣尊嚴,不惜拿命去搏來的婚禮啊!


    可最後呢?


    她在努力為了兒子去討好裴桑嶼的時候,裴桑嶼在苦心積慮地計算著如何用孩子的臍帶血去救蔣姳!


    “裴桑嶼,你是不是覺得時間久了,有些你曾經做過的事情就可以被抹去?你現在麵對著年年,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的慚愧嗎?”


    裴桑嶼一怔。


    “你以為當初我為什麽要捅你那刀?你以為,我為什麽拚死也要取掉芯片從火場裏逃走?”


    裴桑嶼臉色發白,“允允,你聽我說,我從沒想過真的要拿年年的臍帶血……”


    “你到現在還要騙我!”


    許佳允抬手狠狠拍掉了裴桑嶼手中的婚戒。


    禮盒摔在額地上。


    價值連城的漂亮婚戒在大理石地麵滾動,最後不知滾到哪了。


    許佳允不在意。


    裴桑嶼無暇顧及。


    “在方國的時候你和蔣覓說的那些話!我全聽見了!你為了蔣姳,你甚至想在年年才六個月的時候把他從我肚子裏剖出來!”


    “才六個月!他出來他還能活嗎?!裴桑嶼!你憑什麽!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想起來,我都好恨!我好恨,可偏偏,你又是年年的親生父親……”


    許佳允嘶吼著,雙手死死地拽住裴桑嶼的衣領。


    隱忍了六年的怨和恨,在這一刻突然爆發!


    原來,原來她一直沒放下。


    上一世放不下!


    這一世也放不下!


    這是她永遠的心結!


    她可以接受裴桑嶼不愛她,可以接受裴桑嶼以各種理由報複她,羞辱她……


    可她就是無法接受裴桑嶼曾經拿年年當救蔣姳的工具!


    就是無法接受裴桑嶼曾為了蔣姳不惜拿年年的命去賭……


    眼淚砸落的瞬間,許佳允被裴桑嶼用力的擁入懷中。


    她如驚弓之鳥,拚盡全力掙紮起來。


    “放開我!裴桑嶼你放開我!你有什麽資格碰我,你有什麽資格當年年的父親!放開我……”


    激烈的情緒吞噬了她的理智,吞噬了她長期以來偽裝的平淡。


    “別這樣,別這樣……”


    裴桑嶼雙眼猩紅,用盡全部的力氣也要抱住眼前情緒崩潰的女人。


    知道她不願意,但他不能放手。


    好像今天他放手了,他就會徹底地失去她。


    “裴桑嶼你放開我!”


    許佳允拚了命地推他,可他的力氣太大了。


    她被他勒得有些疼,情緒過於激烈導致頭也開始疼。


    “我不會原諒你,我可以為了年年和你演戲,但你這輩子到死,都別想要我原諒你!”


    轟!


    裴桑嶼腦中仿佛有一顆炸彈引爆了。


    短暫的幾秒裏,他的思緒一片空白,眼前忽暗忽明……


    “放開我!裴桑嶼你放開我!”許佳允眼睛裏的淚水不斷地湧出來,頭疼得炸開一樣。


    裴桑嶼的擁抱讓她覺得窒息。


    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這樣怨恨他,卻要在聽到他即將離世,又不爭氣地心軟了!


    為什麽?


    她有多怨恨裴桑嶼,就有多怨恨此刻心軟動搖的自己。


    “允允,噓……別這樣。”


    裴桑嶼大手揉著她的後腦勺,聲音急切卻又帶著幾分誘哄:“你別生氣,別這樣……”


    “你放開我!我恨你,我恨你騙我,恨你碰我……”


    “沒有,沒有騙你。”


    裴桑嶼感受著懷中人抗拒和顫抖,他心疼又自責:“蔣姳的事情我可以解釋,我和蔣覓說那些話是為了穩住她,我是怕她對你不利,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年年提前出生,我那時候已經找到沈知煙,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真的,真的一直在悄悄地期待著年年的誕生……”


    許佳允掙紮的身體驀地一軟,兩眼一閉,昏死過去。


    裴桑嶼接住她癱軟往下滑的身子。


    …


    江慕珩接到裴桑嶼電話,立即從醫院趕過來。


    當天走進主臥,看到躺在裴桑嶼床上昏迷不醒的許佳允時,那一瞬,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站在門口做什麽?”裴桑嶼站在床邊,臉色陰沉催促:“快過來給她看看。”


    “來了來了。”


    江慕珩笑罵著走進來,來到床邊把急診箱放到床頭櫃上,打開。


    “沒想到兜兜轉轉,你倆還能複合。”


    裴桑嶼斜他一眼:“閉上嘴,看病。”


    江慕珩聳聳肩,拿出聽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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