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的行動,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已經展開了。


    在裴桑嶼帶著蔣姳找到夕陽鎮的那天,柯庾坐在車內打的那通電話,電話另一邊的人就是季嚴。


    那句“你那天說的事情我答應你了,但我有個條件。”,其實就是計劃啟動的暗號。


    柯庾和季嚴是一對孿生兄弟,無父無母,但從小表現優異,十幾歲就被相關部門相中,從此,一明一暗,多年培養部署,隻為滲透到毒梟內部,為民除害!


    “裴赫群最後自動投案,配合季嚴他們的行動,這次大規模地剿滅了金三角那邊最大的頭目,這也是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的原因。”柯庾牽著裴琛走過來,看著趙峰說道。


    趙峰緊握雙拳,看著柯庾,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感恩。


    片刻後,他視線往下,落在裴琛臉上。


    裴琛被柯庾牽著,胖嘟嘟的小臉上還有些許的淤青。


    因為太胖,實在很難從這張臉看到一絲裴赫群的影子。


    柯庾說:“他是因為長期被蔣姳和裴夫人喂激素藥才導致的肥胖,等到了夕陽鎮花婆婆給他調養,慢慢地自然就瘦了。”


    趙峰點點頭。


    麵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裴赫群的孩子,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情去麵對。


    而和他同樣心情複雜的還有裴傾語。


    裴傾語看著裴琛,皺眉著仔仔細細地打量。


    昨晚許佳允提過,說她當初懷的那個孩子沒有死,這些年一直被裴夫人和蔣姳養著。


    以裴桑嶼兒子的名義養著。


    可是孩子過得並不好,裴夫人和蔣姳都不是真心愛這個孩子,隻一味地用激素藥強製吊著孩子的命。


    其實當時裴傾語那個身體情況,孩子早產後,是很難存活下來的。


    但裴夫人早就計劃好一切。


    她把沈知煙剩下的那個孩子和裴傾語的孩子調包了,沈知煙肚子裏那個孩子是強求的,在肚子裏就過度吸收藥物,一出生就是畸形的,不到一分鍾就夭折了。


    而裴傾語生下來的孩子,也就是裴琛。


    裴琛當時雖然因為早產生命體征很弱,但好歹是健全的,如果當時能送到兒科正常搶救治療,說不定現在也是個健康的孩子。


    裴夫人為了控製裴桑嶼,也為了在自己手裏留一張將來牽製裴赫群的底牌,就將兩個新生兒調包。


    兩個新生兒調包,獲利得是裴夫人和蔣姳。


    當年沈知煙產下畸形兒,蔣姳也順利獲得了胎兒的臍帶血做了手術,隻是大概是胎兒不夠健康,臍帶血的效果差強人意,手術後的蔣姳身體也並沒有好轉多少。


    但那時候的蔣姳已經愛上裴桑嶼,為了能多待在裴桑嶼身邊,她聽信了上官教授的蠱惑,開始服用激素藥來緩解自己身體的病態,卻不知道,那些藥物加快了她的死亡。


    而蔣姳更不知,那個一手栽培她,口口聲聲說將她當做親兒媳對待的裴夫人,在算計這一切的時候,早就將她也算計在內。


    蔣姳的死亡在裴夫人的計劃之內。


    嶽城人都略有耳聞,六年前得裴氏突然易主,原本持有股份最多的裴桑嶼突然被裴赫群取代,股份和裴氏總裁職位都被裴赫群取而代之;而裴桑嶼從此在嶽城消失無蹤,整整三年,了無音訊。


    可三年前,裴氏突然再次發生戲劇性的變動,消失整整三年的裴桑嶼突然回國了,更令人驚訝的是,他一回來,裴赫群就自動放棄了手中的全部股權,將總裁職位還給了裴桑嶼,坊間各種說法,卻沒人猜對。


    裴赫群之所以突然退讓,是因為裴夫人給了裴赫群一份親子鑒定報告,報告裏清清楚楚地寫著,裴琛是裴赫群的親生兒子,那是裴赫群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個兒子。


    裴夫人告訴裴赫群,隻要他乖乖讓出裴氏的一切,並且出國永遠不再回來,她會將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裏,繼續讓裴琛以裴桑嶼兒子,以裴氏未來繼承人的身份活下去,她會讓裴琛成為最優秀的裴氏繼承人!


    裴赫群沒有別的選擇,孩子在裴夫人手裏,他悄悄看過裴琛,一個被激素藥物控製的孩子,他不確定自己貿然帶著孩子離開後,孩子還能不能活下去。


    所以他隻能妥協,帶著裴傾語去了國外。


    他沒有放棄裴琛,為了救裴琛和裴傾語,他再次找上許佳允,鋌而走險,一步步將自己往絕境上逼,看似作死,其實也不過是在為裴傾語和裴琛謀一線生的希望。


    如今再回頭看,裴赫群成功了。


    裴傾語靠在許佳允懷裏,泣不成聲。


    許佳允安撫她,“別哭了,你的身體剛好些,情緒不能太過激動。”


    裴傾語搖著頭,“我其實感覺得到他對我的好,可是我就是沒辦法原諒他,我當他是哥哥,可他卻……”


    許佳允看了眼一旁神色呆滯的裴琛,無奈地歎息一聲:“都過去了,現在你就當這世上多了一個親人,以後你和裴琛相依為命,你們都要好好的。”


    聞言,裴傾語看向裴琛。


    裴琛因為遭受女傭的虐待毒打,心理上出現了點問題,後期可能還需要心理醫生介入幹預。


    他現在對外界的感知很遲鈍,柯庾作為兒科醫生,在和孩子的溝通方麵比較嫻熟,從裴夫人被抓那天起,裴琛便是由柯庾帶著。


    裴琛現在也隻和柯庾親近。


    裴傾語看了裴琛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朝裴琛伸出手,“裴琛,你過來我看看好嗎?”


    裴琛遲疑了三秒才反應過來,看著眼睛哭得通紅的裴傾語,他眨了眨眼,沒有過去,但很單純疑惑地問,“阿姨,你是哪裏痛才哭的嗎?”


    裴傾語的眼淚再次決堤,她捂著心口泣不成聲,“我的……心髒好疼……”


    許佳允抱緊了裴傾語,眼眶也不禁紅了。


    機場的風實在太大了,裴傾語哭到體力不支昏睡過去。


    許佳允讓趙峰先把裴傾語抱上飛機,她還有話要和柯庾說。


    保姆車旁,寒風呼嘯著,兩人的衣擺在風中飛揚。


    許佳允和柯庾麵對麵站著。


    “說來也巧,上一次我們分別也是在機場。”許佳允微微勾唇,語氣帶著幾分劫後餘生的輕鬆感。


    柯庾看著她含笑的眼睛,也由衷地感慨一句:“是啊,好像我們的相逢一開始就注定是離別。”


    許佳允不是聽不出柯庾這言語中的遺憾和別有深意。


    但如今的她,經曆了兩世的顛沛流離和鉤心鬥角,人性的黑暗和殘酷,早已磨平了她對情感的需求。


    她那雙琥珀色瞳仁依舊漂亮,隻是那眼底始終透著幾分疏離與冷漠。


    她笑,朝柯庾遞手,“柯庾,我為你驕傲,代我向季嚴說聲抱歉,之前對他態度不好,你們是人民的英雄。”


    柯庾無奈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別這麽嚴肅,我希望你還是拿我當大哥對待。”


    “當然。”許佳允笑起來,“你永遠是我哥,年年的舅舅。”


    柯庾點頭,“好,我記住了。”


    許佳允收回手,“柯大哥,相逢意味著離別,今生有幸遇見你,我很感激,也很幸運。”


    柯庾皺眉,“你這話怎麽說得這麽沉重,好像我們不會再見麵似的,許佳允,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許佳允神色輕鬆,“我就是逗逗你,快上飛機吧,私人航班也有航線規定,別耽誤了!”


    柯庾覺得有些不放心,但許佳允催促她的樣子又看不出什麽破綻,他也不好再追問。


    飛機衝向萬裏高空。


    許佳允收回目光,轉身朝著周景走去。


    周景打開邁巴赫後座車門,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許佳允麵無表情地坐進車內。


    周景坐上副駕,車內響起手機鈴聲。


    許佳允看了眼來電顯示,冷著臉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裴桑嶼陰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許佳允,你如果還想要兒子,現在就給我滾回來!”


    許佳允冰冷的心毫無波瀾,隻是淡淡說了句:“馬上就回來。”


    電話掛斷,許佳允轉頭看向窗外的藍天,眼底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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