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國市醫院。


    蔣姳經過搶救已無生命危險,轉到特護病房。


    蔣姳還昏迷著,主任醫生神色凝重,把裴桑嶼叫到外麵說話。


    “裴太太是否長期用藥?”


    “據我所知,除了一些日常營養品,其他藥物應該是沒有。”


    裴桑嶼頓了下,又道:“我太太六年前得過白血病,但後來移植了幹細胞,病情已經康複,隻是身體比較虛弱。”


    “看樣子,裴太太一直都在瞞著您啊!”


    主任醫生搖搖頭,“她肯定吃了什麽特殊藥物,類似於激素藥物,這類藥物會讓她原本虛弱的身體回到正常人的指標,可是副作用巨大,一旦出現抗藥性,就是無法逆轉的藥物反噬。”


    裴桑嶼想起花婆婆說的那些話。


    從花婆婆第一次見到蔣姳時,花婆婆估計就已經看出蔣姳身體的異常。


    花婆婆後麵也不止一次暗示蔣姳要停藥積極配合治療,但蔣姳每次都是簡單幾句帶過,甚至還質疑花婆婆的醫術。


    現在回想起來,裴桑嶼終於明白了。


    看樣子,裴琛的病蔣姳也是從始至終是知情的。


    裴桑嶼抬眼看向主任,“還有辦法嗎?”


    主任搖搖頭,“她身體各個器官已經出現衰竭情況,這是不可逆的,怕也是,沒多少時日了。”


    聞言,裴桑嶼臉色陰沉。


    主任離開後,裴桑嶼給江慕珩打電話。


    江慕珩是外科醫生,內科其實不在他權威內,但江家是醫學世家,接觸過的醫學學士多。


    “其實蔣姳和裴琛這個情況,或許直接去上官博士會更清楚。”江慕珩聽完裴桑嶼的陳述,由衷地建議道。


    裴桑嶼神色凝重,“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難道你現在還覺得上官教授會跟我說實話?”


    “他是你重金聘請的……”江慕珩聲音一頓,猛地反應過來,“我知道了,問題就出在上官教授身上!”


    “我母親在操控我這方麵,從來都是不惜一切代價的,雖然我不知道她到底開了什麽條件才讓上官教授倒戈她,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蔣姳和裴琛吃的那些藥,都是我母親授意的。”


    “蔣姳我可以理解,畢竟在你母親眼裏,蔣姳和許佳允都一樣,她們都不夠資格當裴家的少夫人,但是……裴琛是為什麽?”


    裴桑嶼不言。


    江慕珩繼續道:“裴琛可是你的親骨肉,你母親那麽重視裴琛,一心想著要把裴琛培養成未來的繼承人,她怎麽連裴琛都害呢?”


    聞言,裴桑嶼眯了眯眼。


    他還是沒有回答江慕珩的話。


    隻沉聲說:“你幫我跑一趟方國,去會會上官教授。”


    “好。”江慕珩頓了頓,又問:“你和許佳允見過了嗎?”


    裴桑嶼想起剛才被記者圍堵的畫麵。


    他晚了一步。


    柯庾護著許佳允離開的畫麵,他看見了。


    隻是當時蔣姳暈倒了,那麽多記者看著,他無法見死不救。


    況且,蔣姳對他還有救命之恩。


    “沒有。”裴桑嶼淡聲回道。


    “沒有就好。”江慕珩歎聲氣,“等你把蔣姳的事情處理好了再去見她吧,這樣對你對她都會比較好。”


    “我知道。”裴桑嶼抬手捏了捏眉心。


    周景走過來,輕聲道:“蔣小姐醒了,她想見你。”


    聞言,裴桑嶼眉頭一蹙,“我先掛了。”


    掛斷電話,裴桑嶼轉身走進病房。


    病房裏,蔣姳躺在病床上,鼻子上還插著氧氣管。


    看到裴桑嶼,她雙眼一亮,朝裴桑嶼伸出手,“阿嶼。”


    裴桑嶼走到床邊,垂眸看著她。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在她伸出手的第一時間,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他變了。


    蔣姳心裏酸澀不已,但還是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


    裴桑嶼看著蔣姳,目光帶著審視和打量。


    最近他的心思都在許佳允身上,沒怎麽去關注蔣姳。


    此刻認真打量,才發現這短短半個月裏,蔣姳竟瘦了這麽多。


    本就消瘦的臉,此刻慘白如紙,臉頰凹陷,就連那雙眼睛都變得渾濁,眼窩也凹陷烏青。


    裴桑嶼想起主任說的那些話。


    她時日不多了。


    “小姳。”裴桑嶼歎息一聲,彎身坐在床邊,狹長的眸直視著她的眼睛,那眼中的情緒複雜又沉重,“你為什麽要騙我?”


    蔣姳一愣,擰眉問道:“我騙你什麽了?”


    “你一直在吃藥。”


    蔣姳僵住。


    但很快,她想到了什麽,又無奈地笑了笑,“也是,這裏是醫院,醫生一查就什麽都知道了。”


    “為什麽?”裴桑嶼眉頭緊蹙,語氣帶了絲怒意,“為了治好你的病,我費了那麽多心思,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作踐自己?”


    作踐自己?


    蔣姳搖搖頭。


    “幹細胞移植是治好我的白血病。”她看著裴桑嶼,眼眶紅了,“可是我的身體早就垮了,上官教授研發的那些所謂能改善我身體情況的藥物,其實都是有很大副作用的,你還記得沈知煙嗎?”


    裴桑嶼疑惑,“誰是沈知煙?”


    蔣姳一愣,自嘲般地笑了起來,“那些藥物抑製著你的記憶,我們費盡心思控製著你的記憶不讓你想起來,可你偏偏還是想起了許佳允,卻也隻是想起來許佳允的記憶,你甚至都沒想起來沈知煙。原來,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區別啊!”


    裴桑嶼隻覺得沈知煙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但他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


    蔣姳看著他,心中是不甘的。


    她付出了那麽多,為了裴桑嶼甚至不惜成為上官教授的試藥白老鼠,可是,到頭來,她的身體垮了,裴桑嶼還是隻愛許佳允!


    “沈知煙是當年幫我們孕育裴琛的代孕媽媽。”


    蔣姳看著裴桑嶼,說道:“她的身體其實不適合孕育胎兒,但是為了能從監獄出來,她拿自己的命和你做交易,你當時其實有更好的選擇,但你為了能保全許佳允肚子裏那個孩子,你還是冒險了!”


    裴桑嶼一怔。


    “阿嶼,我知道我快死了。”


    蔣姳眼淚從眼角滑落,“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找沈知煙的目的嗎?我知道的,因為你舍不得動許佳允的孩子,所以你不惜讓我們的孩子去冒險……”


    裴桑嶼有些意外的看著蔣姳。


    他沒想到蔣姳竟一直都是知情的。


    在這件事上,他知道自己是對不起蔣姳的。


    明明欠了蔣姳恩情,明明答應給她一個家一個健康的孩子,但最後他還是食言了。


    這是他欠蔣姳的。


    所以在得知自己的失憶蔣姳也參與了,他選擇原諒蔣姳,不是因為偏愛,而是因為他有愧於蔣姳。


    “阿嶼,小琛從娘胎裏就吸收了激素類藥物,他出生後幾次下了病危,那時你還在方國被裴夫人控製著,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那些普通的醫學手段根本救不活小琛,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蔣姳說到這裏,眼淚止不住地湧出眼眶。


    “小琛就是一個醫學試驗品,他從出生就注定離不開那些激素藥了,就和我一樣,哪怕幹細胞移植成功,我也注定離不開那些激素類藥物,我們母子,都是上官教授的白老鼠……咳咳!”


    蔣姳越說情緒越激動,最後咳出了一口鮮血。


    “小姳!”裴桑嶼站起身按了護士鈴,另一隻手被蔣姳死死握住。


    他低頭,蔣姳慘白的臉如怨鬼一般,一雙眼猩紅無比,死死地盯著裴桑嶼。


    “阿嶼,我知道我快死了,我不求你愛我,但我希望你看在我曾經救過你的份上,好好對待小琛,起碼,別讓……別讓許佳允的孩子搶了小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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