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院走廊,森冷寂靜。


    搶救室外,周景來回踱步。


    一旁的休息座上,許佳允頭顱低垂,一雙染著鮮血的手無力地攤開著。


    她不想來,但裴桑嶼失去意識前,給周景下了命令,無論如何都把她看牢了。


    阿緣趕到的時候,許佳允肩上還披著裴桑嶼的外套,整個人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阿緣走近了,看到她雙手占滿鮮血,呼吸一滯。


    她看向守在搶救室門外的周景。


    周景神色凝重,朝衝她招招手。


    阿緣疾步走過去。


    電話裏周景語氣很急,隻讓她盡快趕到醫院。


    阿緣原本以為是許佳允出了什麽事,不敢耽誤,直奔醫院。


    可到了醫院隻看到周景和雙手沾滿血跡的許佳允,唯獨沒看到裴桑嶼。


    小姑娘再天真,也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麽。


    她看著周景,嘴巴張了張,卻問不出一個字。


    周景歎息一聲,“裴夫人估計很快就到了,你先帶少夫人回去。”


    “少夫人……”阿緣眼眶紅了,看了眼一旁的許佳允,又看向周景,“裴先生和少夫人……”


    “先帶少夫人回去。”周景神色嚴肅,掃了眼許佳允,又沉聲叮囑一句:“看好她,在裴先生醒來之前,不能讓少夫人出別墅。”


    阿緣用力點頭。


    裴桑嶼被許佳允捅傷這件事不可能瞞過裴夫人。


    裴夫人本來就痛恨許佳允,現在又出了這事,裴夫人肯定不會輕易繞過許佳允!


    周景雖然也氣許佳允,但裴桑嶼被推進去手術室前,還強撐著一絲意識,叮囑他要護好許佳允。


    如果說過去周景看不懂裴桑嶼對許佳允的態度。


    那麽今晚,在此刻,他很清楚了。


    裴桑嶼對許佳允是特殊的。


    …


    回到別墅,阿緣扶著許佳允回到臥室。


    許佳允一路上都很沉默,阿緣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她手裏的血跡已經幹涸了,很難擦幹淨。


    阿緣把她帶去主臥的浴室,擰開水龍頭,把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衝洗。


    掌心的鮮血慢慢地被溫水稀釋。


    阿緣擠了洗手液,仔仔細細地搓揉著許佳允的雙手。


    白色的泡沫變成淡粉色,洗手液的香氣都遮蓋不住血腥味。


    一雙手,洗了幾分鍾還沒洗完。


    浴室裏除了流水聲,隱約還能聽見女孩的抽泣聲。


    許佳允眨了眨眼,空洞的琥珀色瞳仁終於有了聚焦。


    她看著阿緣,不解地皺了皺眉,“阿緣,你怎麽哭了?”


    “沒有。”阿緣用袖子擦去自己的眼淚,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我沒哭。”


    “是嗎?”許佳允笑笑,像個沒有記憶的人,視線落在自己沾著粉色泡沫的手,秀眉微擰,“我的手沾到什麽了?”


    阿緣一怔,猛地抬起頭。


    “少夫人,你……別嚇我。”她濕漉漉的眼睛打量著許佳允。


    許佳允對上她慌亂的目光,迷茫的眨了下眼,“我怎麽了?”


    阿緣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少夫人你別嚇我,現在裴先生還在搶救,周助理和遲雨也不在,你要再出事,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嗚嗚嗚?”


    許佳允沒說話,隻是盯著阿緣,整個人呆呆的。


    “阿緣。”


    阿緣愣了下,轉過頭便看到遲雨站在門外。


    “遲雨!”她一喜,很快又皺眉,“你怎麽來了?你傷得那麽重醫生不是讓你臥床休養嗎?”


    遲雨身上穿著寬鬆的淺灰色運動裝,臉色還很蒼白。


    “皮外傷而已,不打緊。”遲雨看了眼許佳允,說道:“周助理給我打電話,怕你一個人搞不定。”


    阿緣一愣,隨後又紅了眼,“你,你都知道了?”


    遲雨點頭,神情嚴肅,“阿緣,裴先生醒來之前,我們的任務是保護好少夫人。”


    聞言,阿緣‘哇’的一聲,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你說為什麽啊?少夫人和裴先生不是夫妻嗎?少夫人不是很愛裴先生嗎?為什麽她會對裴先生那麽狠?”


    遲雨輕歎一聲,走過來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阿緣,你還小,有很多事情你不懂。”


    阿緣擦著眼淚,“我知道我不懂,但我知道,少夫人不壞,她或許是有什麽苦衷……但我相信,少夫人還是愛裴先生的。”


    遲雨沒說話,隻是揉了揉小姑娘的頭,“或許吧,但她更愛她的孩子。”


    阿緣怔住,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珠,茫然道,“少夫人不愛裴先生嗎?”


    遲雨沒回答,隻囑咐她,“你下樓吩咐廚房熬點清粥。”


    阿緣擦幹眼淚,點點頭,“好,我這就去。”


    …


    浴室裏,許佳允還是呆呆站在鏡子前。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神色木訥。


    遲雨走到她身側,透過鏡子與許佳允對視,“少夫人。”


    許佳允眨了下眼,看著遲雨微微勾了下唇,“遲雨。”


    她認得遲雨。


    事實上,她並沒有被刺激到沒有精神失常。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那把刀是她早上出門前就藏好的。


    她並不是完全信任裴赫群。


    藏著刀是為了防備裴赫群。


    隻是很可惜,裴赫群還是太狡猾了,利用完她就把她推給裴桑嶼了。


    從被裴赫群拋下的那一刻,她就瘋了!


    後來裴桑嶼抱著他,虛偽的安慰,一句又一句的‘沒事了’不斷刺激著她。


    怎麽會沒事呢?


    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搏一把,與鬼合作,隻求能從裴桑嶼身邊逃離。


    就差那麽一點……


    裴桑嶼抱著她的時候,她覺得惡心。


    她不懂這個男人怎麽可以殘忍惡劣到如此地步。


    他明明已經打算在胎兒六個月的時候強行剖腹產,卻隻字不提,虛偽地演著好爸爸,好丈夫的戲碼。


    她真的被惡心壞了。


    所以,她轉頭看了眼上一世她墜亡的懸崖,那一刻,她做了個決定。


    那把用來防備裴赫群的刀捅進了裴桑嶼胸口,她甚至能清晰地聽見刀尖刺破血肉的聲音。


    溫熱的血很快染紅她的雙手。


    周邊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裴桑嶼問她,為什麽?


    她從未有一刻那麽堅定、那麽真實的道出自己滿腔的情緒。


    “我恨你”三個字,貫穿了她的前世今生。


    許佳允想,即便是現在死了,也不算太冤枉了。


    起碼,她終於把那把刀捅進裴桑嶼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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