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病房門被推開。


    腳步聲緩緩靠近。


    許佳允抬眸看向來人。


    視線對上的那一瞬,男人眸色冰寒,“許佳允,這個孩子你必須生。”


    他站在床邊,以一個高位者的姿態俯視著她。


    許佳允定定的看著他。


    空氣靜默幾秒。


    男人的臉色愈發陰沉。


    許佳允雙手撐住床,緩緩坐起身,一隻手捏著被子,抬眸望向他,“那我們什麽時候辦婚禮?”


    她嗓音溫軟,語氣卻是篤定。


    不知道的還以為結婚這件事他們早就說好了。


    裴桑嶼黑眸裏閃過一瞬的意外。


    下一秒,他墨眉狠狠一蹙,俯身一把狠狠掐住許佳允的脖子。


    “你是不是又想找死了!”


    他眼神狠厲,手背上青筋凸起,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脖子擰斷,“裴家少夫人的位置也是你能肖想的?”


    許佳允痛苦的擰著眉,雙手死死抓著他的手,“疼……”


    “疼就對了!”裴桑嶼冷嗬一聲,咬牙道:“許佳允,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你媽殺了我爸,你怎麽敢跟我談結婚?!”


    “我……”許佳允一愣,隨即又猛地皺起眉,“我以為我們之間早就跨越了父母那一輩的恩怨了……”


    裴桑嶼眸色愈發陰沉,手上力道加深,手背青筋凸起。


    “早就跨越?那是一條人命!許佳允!你說得輕巧!你的心果然和你那個惡毒勢利的親媽一樣肮髒自私!”


    “你先……先放開我……”許佳允咳嗽一聲,“你這樣……我沒辦法……說話……”


    裴桑嶼看著她漲紅的臉,遲疑片刻,鬆開了手。


    許佳允捂著脖子咳嗽起來。


    喉嚨的不適感緩解後,許佳允再次抬眼看向裴桑嶼,聲音裏染了幾分委屈,“阿嶼,你是後悔了嗎?可你之前明明說過……”


    “閉嘴!”裴桑嶼蹙著眉,眼神狠戾,“誰允許你這樣稱呼我的?!”


    “你……”許佳允眼眶發紅,似乎受了極大的打擊,蒼白的臉流露出幾分悲痛,“你是不是變心了?”


    裴桑嶼冷峻的麵容又是一怔。


    變心?


    這女人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


    裴桑嶼盯著她,黑眸鋒利,仿佛要將她看穿,“許佳允,少給我裝瘋賣傻,你以為這點小伎倆能騙得了我?”


    “我騙你什麽了?”


    許佳允秀眉緊擰,突然也惱了,衝他低吼道:“我們明明之前說好的,有了孩子就結婚!現在我懷了你的孩子,不結婚難道你是要我們的孩子當私生子嗎?!”


    裴桑嶼墨眉蹙起,黑沉的眸死死盯著她。


    許佳允直視著他,眸光堅定,“裴桑嶼,你必須娶我,這也是我的底線!”


    底線?


    裴桑嶼冷嗬,黑眸陰沉無比,“就你,也配和我談底線?”


    “之前沒有孩子你怎麽玩我都可以忍,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了孩子……”許佳允看著裴桑嶼,一字一句說道:“你必須娶我。”


    “娶你?”裴桑嶼冷嗬一聲,“你真以為懷了孩子就可以拿捏我了?這個孩子我要是為了更好的折磨你,但你若是太作,我也不介意現在就讓他消失!”


    聞言,許佳允什麽都沒說,隻是一瞬不瞬望著裴桑嶼。


    怒火充斥著她的雙眼,


    眼眶一點點變紅,頃刻間,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浸濕她本就蒼白的臉蛋。


    她緊咬著唇,隱忍到下巴不受控的發抖,也不願意發出聲來。


    破碎又倔強。


    裴桑嶼陰鬱的臉有片刻的恍惚。


    過去三個月,不管他用什麽手段折磨報複,許佳允從來不會示弱求饒,哪怕是被關進了陰冷潮濕的地下室,她也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現在她竟哭了?


    為了這個孩子?


    裴桑嶼往許佳允腹部掃了一眼,黑沉的眸染了幾分戲謔,“看來留下孩子確實能更好的折磨你。”


    許佳允眉心一跳,抓著被子的手用力到顫抖,“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以後你自然會知道。”


    裴桑嶼薄唇微勾,一抹冰冷的笑意蕩開,“許佳允,你這樣緊張這個孩子,讓我都不禁開始期待這個孩子出生了。”


    男人盯著他,說這話時那股陰鬱感直麵逼來。


    許佳允呼吸一滯,一股莫名的恐懼從心底蔓延開來。


    裴桑嶼不再與她多說,轉身拉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砰’的一聲,門重重的關上。


    許佳允閉上眼,深呼吸。


    冷汗浸濕緊繃著的後背一點點放鬆下來。


    再睜眼,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眸中隻剩冰冷和決然!


    -


    半小時後。


    江慕珩帶著心理科專家王醫生從許佳允病房走出來,轉身進了隔壁的vip休息室。


    沙發那邊,男人指尖夾著煙,抬眸時,嘴裏吐出煙霧。


    嫋嫋青煙下,男人神色陰鬱,“她裝的對嗎?”


    江慕珩歎聲氣,“應該是心理出了問題。”


    裴桑嶼皺眉,顯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


    “她和她那個惡毒的媽一樣,慣愛耍心機!”裴桑嶼掐了煙,冷聲道:“她騙得了你們,騙不過我!”


    “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可能,但是……”江慕珩說著看向旁邊的心理專家,“王醫生,你來跟裴總解釋一下許小姐的情況吧。”


    王醫生點了下頭,匯報道:“裴總,根據許小姐目前的情況,初步判斷是‘創傷後應激症’。這個病的症狀包括對創傷情境記憶反應過度,創傷記憶的不自主閃回,恐懼消退功能受損,部分病例伴有認知障礙、學習障礙和噩夢。但許小姐的情況會相對複雜一點……”


    王醫生說到這裏,停下來,觀察著裴桑嶼的反應。


    裴桑嶼抬手擰眉,語氣不耐,“接著說。”


    “許小姐臨床的表現最明顯的是記憶錯亂,認知錯誤,這種情況少見,並且目前臨床上也沒有特別有效的治療記錄。”


    “摔一跤就應激了?”


    裴桑嶼冷嗬一聲,“在我看來,都裝的,這隻是她想逃跑耍的心計!”


    許佳允曾為了逃跑連從二樓跳窗的事情都敢做,這次肯定也是為了逃跑才故意演這麽一出苦肉計!


    對,這一定是她的苦肉計!


    王醫生麵色微僵,看向江慕珩。


    江慕珩知道裴桑嶼耐心已到極限,趕緊讓王醫生先離開。


    休息室門關上。


    裴桑嶼重新點燃一根煙,眯著眸陰沉道:“她以為裝瘋賣傻我就能放過她?真是異想天開!”


    江慕珩清了清嗓,說道:“我剛也在旁邊看著,她那個樣子不像是裝的,她現在的記憶裏,是哪怕隔著上一輩的恩怨你們也堅定的相愛著,她說你們計劃就是先斬後奏,有了孩子結婚你母親也阻止不了。她剛還問我,你為什麽突然就反悔了?我看她那樣子,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


    聞言,裴桑嶼抬眸一個刀眼掃過去,“你很了解她?”


    江慕珩:“……那沒有。”


    “她可是許英瀾的女兒,她的心和許英瀾一樣狠,隻是從樓梯摔下來就心理應激了?你覺得這可能?”


    “話也不能這麽說。”江慕珩憑良心說話,“你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一次比一次狠厲變態,承受能力再強都不一定扛得住,更何況……許佳允才20歲。”


    裴桑嶼狠狠抽了口煙,吞吐雲霧間,危險的眯了眯眼,“你現在倒是挺關心她的。”


    江慕珩嘴角一抽,“你不要被仇恨衝昏頭腦就對我無差別攻擊啊!”


    裴桑嶼不言,陰沉著臉站起身。


    他拉開門,身後江慕珩火急火燎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你不愛聽,但作為醫生我還是要多嘴一句,對待孕婦要溫柔……”


    ‘砰’的一聲,門被用力關上,隔絕了江慕珩後麵的話。


    裴桑嶼站在門外,黑眸盯著那扇緊閉的病房門。


    許佳允,我看你能裝到什麽地步!


    他拿出手機,撥通周景的電話,“把許佳允的外婆……”


    -


    “給你點的是營養液,你現在懷著孕也不能用藥,所以隻能臥床靜養。”


    病房裏,護士調試好點滴,低頭看一眼病床上的許佳允。


    許佳允對上護士的視線,眉眼微彎,“我知道了。”


    她本就生得一張女人都為之驚豔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晶亮的琥珀色瞳仁,笑起來特別好看。


    在這樣的美顏攻擊下,護士再開口語氣都不自覺溫柔了許多,“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按鈴。”


    “謝謝。”


    病房門關上。


    許佳允眼裏的笑意徹底淡去。


    她轉頭望向窗外。


    微風吹動窗簾。


    窗簾上印著專屬於裴氏旗下私立醫院的logo。


    前世,年年就是在這家醫院出生的。


    是沈知煙害她36周見血早產,年年生下來4斤不到,直接轉到新生兒科。


    而她因為羊水栓塞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在icu昏迷三天才醒來。


    醒來才知道年年肺部感染,在她昏迷的三天裏,年年連續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單!


    她不顧護士阻攔,拖著虛弱的身體去了新生兒科。


    那是許佳允第一次見到她的年年。


    小小的身體插滿了管子,孤零零的躺在保溫箱裏。


    她的年年從一出生就受盡苦難啊……


    回憶像利劍,一刀一刀淩遲著許佳允的心。


    不知何時,眼淚早已浸濕枕頭。


    她撫摸著平坦的小腹。


    年年不怕,這一世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


    媽媽一定在你出生之前,將那些傷害你,對你有威脅的人一一鏟除!


    許佳允抬手擦幹眼淚,眼中的悲痛被恨意取代。


    上一世是她軟弱愚蠢,多次動了想流掉孩子的念頭,一而再的惹怒裴桑嶼,換來更加殘忍的折磨。


    這一世,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要好好的把年年生下來,不光如此,這一世,她要裴桑嶼把上一世虧欠年年的雙倍還上!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漸近,病房門被人推開。


    沈知煙手裏提著一個保溫盒走進來。


    “妹妹,我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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