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隨從氣得咬牙切齒,又不能拿老大夫怎麽樣。


    當天夜裏,滄州總兵李全親自到了驛站。


    他是來對張尚恩一行人下逐客令的。


    李全麵無表情,語氣猶如三尺寒冰,“張將軍,請你明日即刻離開滄州,滄州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張尚恩在隨從攙扶下坐了起來,身上裹著厚厚的被褥,聲音沙啞,“李將軍,我這還沒退燒呢,就不能等我好了再讓我離開。”


    李全道:“不能。”


    他很想揍張尚恩一頓,但看著張尚恩這半死不活的模樣,生怕下手重了,萬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可就有大麻煩了。


    張家隨從向李全求情:“李將軍,你行行好,等我們家將軍好一點兒了,我們馬上就走,行不行?”


    “您就通融通融。天那麽冷,又舟車勞頓的,我們將軍還沒好,你現在就讓我們上路,這是要逼死我們將軍嗎?”


    李全可一點不憐惜張尚恩,因為不值得。


    就是因為張尚恩胡作非為,差一點就挑起大齊與南漢的戰爭。


    一打仗,就要死很多人。


    “不走,我便讓人把你們捆了,丟到馬車上。”


    這一言不合就捆人的架勢,簡直與楊妙榮一模一樣。


    隻能說,李全和楊妙容不愧是夫妻。


    張尚恩妥協了:“不用你捆,我們明天就走。”


    李全的來曆,張尚恩很清楚。


    李全本是山賊,占山為王,卻頗有俠義心腸,一不掠奪貧苦百姓,二不掠奪為國為民的賢官兵將,頗得南疆諸路綠林好漢敬重。


    李全其人能力更是不凡,他生於南疆,嫻熟水域,善於利用水域及地勢作戰。


    多年前,英國公李繹派能人說服李全,此後李全就投入英國李繹麾下。


    李全之所以出任滄州總兵,督建水師,是英國公李繹的兒子李不言舉薦的。


    逐客令已下達,李全離開了驛站。


    張尚恩看向李全的眼神充滿了陰毒。


    等他回了東都,定要讓堂哥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全。


    第二日,張尚恩已經能下床了,高燒退了,還有一些低熱,臉色也很蒼白。


    隨從們在收拾行囊,準備車輛。


    就在此時,驛站來了一位特別之客。


    來人坐著輪椅,裹著厚實的青襖,他的手腳都殘廢了,正是那前任東都府尹黃正好。


    黃正好看到了張尚恩,不由分說直接破口大罵:“張尚恩!你他娘找的什麽造船師!全都是歪瓜裂棗,酒囊飯袋,虛有其表!”


    “就跟你這個人一樣,虛張聲勢,鼠目寸光!別人腦子裏裝的都是墨水,就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漿糊!”


    “你爹娘生你的時候,都把腦子給了你的兄姐,輪到生你時,腦子就不夠使了!”


    張尚恩找來的十個造船師全是西貝貨,十個加起來還不如一個他!


    全都是對造船之術隻通一不通二的半吊子!


    張尚恩被罵得一臉懵逼,他甚至還不清楚罵他的人究竟是誰。


    黃正好罵痛快了,就讓仆人推著他出了驛站。


    抬頭看向積著幾片烏雲的天空,他人是廢了,可還能說話,還能帶徒弟。


    多虧了楊妙容帶回來的神藥,他的嗓子才被治好。


    就是說話久了,喉嚨會有疼痛感,對於他來說,至少還能說話。


    黃正好毅力堅定,“就算我是殘廢,我也要把大船造出來。”


    張尚恩看著驛站的大門:“剛才那人是誰。”


    隨從搖頭:“小人不知。”


    李全和楊妙容就在驛站外,剛才黃正好罵那張尚恩的話,他們都聽見了。


    不得不說,真是大快人心!


    黃正好的過往,他們多少知道一些,可那又能如何呢?


    畢竟與他們無關,他們隻關注戰船何時能造出來。


    黃正好造船的本事遠甩造船坊所有的造船師。


    楊妙容看著黃正好的背影,緩緩說道:“也不知道不言哪裏弄來的神藥,這般神奇,治好了黃大人的嗓子,讓他可以說話。”


    李全和楊妙容回到總兵府。


    楊妙容去處理昨日讓張尚恩把船開走的士兵,而李全則是去了書房,把昨天寫好折子遞回東都,他要參張尚恩囂張跋扈,仗勢欺人,隨意插手滄州軍務,欲意挑起大齊與南漢的戰爭。


    張尚恩一行人離開了驛站,兩日後便離開了滄州地界,進入了江州。


    天色將晚,張尚恩與隨從入住了一家客棧。


    兩日舟車勞頓,張尚恩疲憊得不行,隨意吃過晚飯後,澡都不洗便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午夜時分,夜色濃鬱。


    幾個蒙著臉不知麵容的山匪潛入客棧,打家劫色,掠奪財物。


    張尚恩在睡夢中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就連張家的隨從也無一活口。


    熊熊大火燃起,是要將一切焚燒殆盡。


    殺手看著眼前的火海,“也不知道這姓張的得罪了什麽人,值得有人花兩萬兩銀子要他的狗命。”


    反正這筆銀子是他的了。


    ……


    東都。


    昨夜下了一場雪,裹挾了一片銀裝。


    芙蓉院裏燒了兩個炭盆,窗戶關上,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五嫂。”


    李俏俏身穿鵝黃裙襖,外裹一件藍青色厚鬥篷,罩上了風帽,哧溜一下進了芙蓉院找拂雲。


    手上抱了個暖爐,兩隻小手暖洋洋的:“五嫂,娘說要給二哥相媳婦,讓你也去瞧瞧未來的嫂子合不合眼緣。”


    拂雲坐在軟榻上,腳邊就是碳盆,暖洋洋的火氣照得整個人紅光滿麵。


    聽著李俏俏的話,拂雲不以為然:“小丫頭,這話不能隨口說,二哥娶媳婦,我們做弟弟妹妹的去做什麽。”


    李柏和世子李鬆一般大,李鬆的兒子已經四五歲了,李柏的親事還沒有著落。


    紀夫人急在心裏,這一個多月托著相熟的夫人打聽哪家有合適的女孩。


    紀夫人甚至還把主意打在拂雲身上,讓拂雲打聽一下她在閨學時的同窗還有沒有尚未婚配的。


    拂雲不好應承這事,隻得推脫說與她相熟的同窗多數已經婚配。


    這也不算是借口,她所認識的女孩兒有很多都嫁人或是許了人家。


    李悄悄說:“母親說未來的嫂子要二哥中意,也得和我們眼緣是不是。”


    拂雲倒不這麽認為,未來的二嫂是跟李柏過日子,又不是跟她過日子,為何要合他們小輩的眼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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