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法雲寺火勢不大,所幸無人傷亡。


    大家都說,是因為寺廟內有神佛保佑。一傳十,十傳百,這個說法大街小巷紛紛傳開了。


    於是法雲寺的火剛滅,第二天人們便陸陸續續又趕去了法雲寺,虔誠跪拜。


    法雲寺的和尚們都在忙碌於重修的事宜,因此沒有開門。


    沒有蒲團,他們便跪在寺廟外麵的地上,來人紛紛留下或多或少的香火錢,以供重修寺廟。


    廟裏的房屋燒毀了三座,大門尚且完好。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火燒之後,香客們仿佛更願意相信,冥冥之中,世間有佛祖保佑。


    藥師佛從此在真金家裏住了下來,陳水柳每天都要虔誠地拜上一拜。她從火裏救出了這個佛像。


    可是,佛像會知道嗎?佛真的會保佑真金嗎?


    陳水柳沒有答案,她但求真金也像這燒不壞的泥胎,平安無事。


    真金陪娘親在家裏住了兩天,幫忙處理家務,之後他才回到了打火隊。


    此時的打火隊,已經來了一個賴著不走的客人。


    真金剛踏進大門,便聽得裏麵吵吵鬧鬧,原來是遠二郎。


    遠二郎和打火眾人正在糾纏,死乞白賴地要留下來。遠二郎緊緊抓著張擇端的衣袖,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今天你要是不讓我留下,我便不鬆手。”


    張擇端麵色一會青一會白,說道:“這事我說了不算,等頭領來了再說。你這樣拉著我,像什麽樣子。”


    周圍的打火隊員們,有的搖頭苦笑,有的則是一臉戲謔,這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讓他們既驚訝又感到好笑,紛紛來湊個熱鬧。


    “什麽頭領,李真金嘛,那個毛頭小子我熟悉得很,她一定會同意的。”


    話音剛落,遠二郎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她卸下肩上的破舊包袱,裏麵鼓鼓囊囊的,顯然是他的全部家當。


    之後她毫不猶豫打開包袱,鋪蓋卷順勢滑落,落在了打火隊的大通鋪上,看架勢是要在這滿是汗味與炭火氣息的大廳裏,就地安營紮寨。


    “我就睡在這裏了。”她絲毫不客氣,仿佛這裏像是自己的家一樣。


    張擇端不禁歎了口氣,他真不知道這個堂堂朝廷大院家裏的女公子究竟是打的什麽算盤。


    眾人看這熱鬧,則更加起勁了。


    這些打火的漢子們後來都知道了遠二郎的底細,自然也知道遠二郎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公子,容貌更是美麗動人。


    “誰說我一定會同意。”真金剛見狀,眉頭皺得更緊了。


    之後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遠二郎麵前,悄悄在她耳邊說道:“你這是在胡鬧什麽?這裏可是打火隊的地盤,全是糙漢子睡覺的地方,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這裏,諸多不便,成何體統?”


    遠二郎聞言,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挺直了腰板,說道:“李真金,你忘了?汴梁打火比賽中,是誰在關鍵時刻幫了你們?是我。還有前日法雲寺起火,是誰幫你趕走了柯正龍那家夥,也是我。我既然能幫得上忙,就有資格成為打火隊的一員!”遠二郎微微一笑,十分得意,但語氣堅定。


    是的,事實上,自從汴梁打火比賽開始,遠二郎幫了明義坊打火隊已經不止一次了。


    回想起汴梁打火比賽,種種殘酷場麵依然觸目驚心。


    真金不得不承認,正是遠二郎挺身而出,才使得他們團隊能夠化險為夷,最後贏了禁軍,勇奪魁首。


    其實早在那一刻,遠二郎的身影便在他心中留下了浮雕般堅實的影子。


    一個看似柔弱,實則堅韌剛強的女子,一個看似紈絝,實則熱血正義的遠二郎。


    “還有,你現在是做什麽?”真金打量了一下,發現遠二郎已經是一身粗布衣裳,似乎還有些破舊,要是走在街頭,真金定然分辨不出。


    “這是我買的,怎麽樣?還不錯吧,天氣太熱,粗布衣服涼快多了。”遠二郎又說道。


    其實這衣服是遠二郎跟茶攤的一位娘子換的,她打定了心思要來打火隊,索性也學著打火人的樣子穿衣。


    真金一時無法決定,他要是讓堂堂樞密使的女兒進了打火隊,唐仁授恐怕是不會放過他的了。


    “你怕我爹?”遠二郎故意笑著問道,試問整個汴梁城裏,有幾個人不忌憚當朝樞密使呢?


    “我不怕。”真金說道。


    “實話跟你說吧,我離家出走了,這次是我爹把我趕出來的。”遠二郎說道。


    雖說真金並不喜歡唐仁授,不過聽說她被趕出來,心裏不免有些同情。


    真金雖是倔強,然而最見不得可憐人。


    他更是見不得和兒女處不好關係的父親,他實在也有些理解不了。


    小時候便沒有了父親,他想,若是爹爹在世,他肯定會竭盡全力去愛爹爹,爹爹肯定也會用盡全力去愛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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