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早就知道父親是打火人,這一點對他來說並不算秘密。


    可父親李牢心究竟是什麽樣子,這對真金來說卻是謎一樣的存在。


    真金心裏仿佛有無數個問題要問,第二天,他逢到空當便向木楞打聽。


    “小鯉小鯉,我的小名為什麽叫小鯉啊?”真金問道。


    木楞此時又在擦拭他的火鉤,往事紛紛掠過眼前。


    “金鯉不是水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木楞說道。


    “這麽說,父親是望子成龍?”真金微微歎了口氣,哪個父親不是這樣的心思,但他更希望能夠從這個小名裏麵讀出不一樣的心思。


    “什麽望子成龍,大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龍不怕火。龍可以支配風雲雷電、火焰洪水,在火神麵前,龍不需要低頭,騰雲駕霧,他無所不能。”木楞答道。


    是了,沒有一個打火人願意在火神麵前低頭。


    木楞的衣服上全是補丁,每一個針腳都是他縫下的,這個時候,真金又終於忍不住問道:“我爹爹真的很會縫補嗎?”


    “是的,你也一樣,縫得很好。”


    “我爹喜歡做什麽?喜歡喝酒嗎?”真金又問。


    “不,你爹從不喝酒。”


    李牢心確實從來不喝酒,因為喝酒容易誤事。自從擔任打火隊頭領之後,木楞從未見李牢心喝過一滴酒。


    “為什麽呢?”


    木楞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後來我才發現,有很多時候我也不了解大哥。”


    真金一直問了好多問題,木楞每個都認真回答,可他慢慢地也才發現大哥竟然像個謎一樣。


    大哥喜歡吃什麽?大哥頭發是不是也像真金一樣又黑又亮?


    如此種種,有的木楞不知道,有的他早就已經想不起,年歲日久,一切都好似隨風飄散了。


    打火隊留下了,這個消息傳得滿城都是。


    真金的名聲打出去了,這個消息同樣也傳遍了街頭巷尾。


    忙碌中,真金不會預料到,這風聲已經吹過汴河,來到了娘親的耳邊。


    真金的娘親陳水柳自從腿傷好了些許之後,便開始出門賣水,照舊是鹵梅水。


    真鈴在橋西,她便在橋東。


    起個大早,熬好了鹵梅水,娘倆便出門擺攤了。天蒙蒙亮,吸一口汴河邊清涼且帶著微微魚腥味的空氣,提神醒腦,這讓她越發想要幹活勞動,掙錢養家。


    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晌午下來,娘倆也能掙下個三四十文錢,看著沉甸甸的銅板,陳水柳的心裏才會感到踏實。


    近幾年來,腿傷時好時壞,她要麽是躺在床上,要麽是窩在家裏,幾乎幹不了什麽活計,她早就閑不住了。


    銅板一天天地掙下來,多少也能攢點。


    看著瓦罐裏的銅板越來越多,水柳娘子的心裏越來越亮堂了。要知道,這麽多年來因為治病,他們的家裏什麽時候存下過錢啊。


    水柳娘子想,再過兩年,有錢了便可以給真鈴備好一份嫁妝,也可以讓真金成家了。


    日子現在雖然還算是清苦,不過總算是能看到盼頭了,陳水柳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多了。


    可今天,她卻怎麽也笑出來了。


    賣蒸餅的老丈今天十分開心,早早賣完了筐子的餅,喝完了一大碗鹵梅水之後,他坐在一旁的樹蔭下和人攀談起來。


    “真金不怕火煉,這個小夥子給我們明義坊爭氣了,想想看,那可是禁軍啊,打火漢子打敗了禁軍,破天荒還是頭一次啊。”


    “你說的是,火上飛龍李真金?”這時一旁賣李子的老丈問道。


    “對,是李真金。火上飛龍?這倒是個好名號,虧我老漢住在明義坊,剛剛才聽說,火上飛龍,不錯不錯。”老張笑嘻嘻說道。


    聽著這些閑諞,陳水柳臉上的笑容靜止住了。


    “老丈,李真金是哪裏的李真金?”水柳娘子問道。


    “汴梁哪裏還有第二個李真金?”


    “他家住哪裏?”水柳娘子又問。


    “那不清楚,不過聽說他之前是明義坊的送水工。”


    送水工李真金,陳水柳聽了心裏咯噔一下。


    兒子何時去幹了打火的行當呢?他不是一直在送水嗎?


    這天陳水柳早早收了攤子,她問真鈴:“鈴兒,知不知道,你哥哥現在在做什麽?”


    真鈴察覺娘的表情有些不對,支支吾吾答道:“哥哥怎麽了?他還能做什麽?”


    陳水柳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悄悄來到了明義坊,四處打聽,終於來到了打火隊。


    此刻,打火隊大院裏,真金正帶著小隊們訓練,他們鬥誌昂揚。


    打火隊,打火人,這一切都十分熟悉。


    陳水柳心裏一團亂麻,氣血在胸腔裏轉來轉去,她眼睛一黑,暈倒在了打火隊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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