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她隻是害怕,害怕這座山以外的世界,就像我第一次坐公交車的時候,即使身邊有座位也不敢坐。”


    對於晨曦的話,喬夏有些不理解。


    可在母親和妹妹那裏屢屢碰壁的晨曦卻看的很清楚,父親還會時常流連於鎮上的酒館。


    而她們的生活卻隻有眼前的大山,無論她描繪的生活有多麽美好,她們心裏都隻有對未知的恐懼。


    貿然打碎她們的世界,將新事物灌進去,晨曦怕她們會瘋掉。


    晨曦從樹上跳下來,“所以,我在攢錢給山上修路,然後去鎮上建學校,山上連電視都看不了,她們看不到外麵的世界,但隻要她們知道外麵的世界沒那麽可怕,就能自己走出去了。”


    喬夏忍不住為她鼓掌,“我幫你。”


    晨曦也不矯情,《偶像製作》的節目那麽火,她知道喬夏重新變得有錢,有她的幫助離她的理想會更快一些。


    她的身世直到現在還是娛樂圈裏的謎題,許多話她沒辦法跟別人說,這還是第一次將想法完完全全的宣泄出來。


    晨曦有些停不下來,“你知道嗎?這山裏隻有十幾戶人家,多年來彼此通婚,我現在還是個人形我都覺得這是個奇跡。”


    晨曦的話讓喬夏心中一凜,將修路、建學校的重要性又往上抬了抬。


    她們回去的時候,牛平安三個人已經喝到半醉,看到喬夏殘存的意識讓他連忙站起來握住喬夏的手。


    “謝謝,我得替山裏的老少爺們兒好好謝謝你們,沒想到我牛平安有朝一日還能碰上這種狗屎運。”


    喬夏抽出手,把修路、建學校的事一說。


    牛平安滿口答應,“好事兒,這是好事兒呀。”


    牛平安踉踉蹌蹌的走出屋外,指著外麵的一片空地道:“這兒,到時候就在這兒建一個小學,我來當老師……”


    喬夏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到,後退了半步。


    牛平安越發上勁,“你別看我現在這樣,我當初也是高中畢業,這在我們村兒那就是高學曆……”


    喬夏沒忍住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牛平安摔了個大馬趴,人卻清醒了大半。


    “我的意思是給所有的山上修公路,讓所有的孩子都去上學。”


    牛平安徹底清醒過來,他急忙爬起來追問道:“你剛剛說啥?你再說一遍。”


    喬夏卻沒理他,徑自坐到桌邊給自己盛了一碗飯。


    廚房裏的五枝花不住的往外探頭,卻被牛大嬸嗬斥,讓她們接著在小飯桌上吃飯。


    不用喬夏開口,晨曦先就惱怒道:“跟你們說過幾次了,還整這上不了台麵的死出,過來坐好吃飯。”


    五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但沒有一個人行動。


    晨曦也不再多說,隻將手放在桌子下。


    “你個死丫頭,真不過了是不是?”牛大嬸三步並兩步,一把將桌子按住。


    喬夏和晨曦相視一笑,掀桌的事她沒少幹過。


    晨曦小時候很討厭爸爸往家裏帶人,因為他一找人來家裏喝酒,媽媽就會很生氣、很難過,偷偷在廚房抹眼淚。


    但最終她還是要在廚房忙前忙後,把她們半年都不一定能吃一次的肉端上桌。


    那時候,晨曦隻能透過廚房的門縫看著他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即使同樣在山裏,他們也仿佛處在兩個世界


    一盤子滿滿當當的肉從來都不屬於她,屬於她的隻有被酒水浸汙的、他們吃剩的殘羹冷炙。


    在屬於他們的宴席結束以後,爸爸媽媽之間通常會爆發劇烈的爭吵,這種爭吵往往會以爸爸摔門離去收尾。


    而媽媽會哭著將杯盤狼藉的餐桌收拾幹淨,繼而遷怒的責罵她。


    爸爸回來以後,又會因此和媽媽吵架,並將她拉進同一個陣營,說媽媽小氣、更年期、有神經病,不理解他。


    小的時候,晨曦真的會認為爸爸比媽媽好,會因此怨懟媽媽,就像現在的妹妹們怨懟她。


    可長大以後她才明白,爸爸之所以會雲淡風輕的覺得往家裏帶人是一件小事,是因為他要做的僅僅是把人帶回來。


    廚房裏的煙熏火燎,他們瀟灑離去的一地雞毛全都落在了媽媽一個人身上。


    媽媽在這樣的生活中變得麻木甚至被同化,麵對她新世界的橄欖枝會逃避、會拒絕、會破口大罵。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把桌子掀掉,然後給她一點時間。


    桌子上坐滿了人,喬夏和晨曦在牛大嬸不滿的目光下,不約而同地不斷給五枝花夾菜。


    牛平安被擠得把椅子往後扯了扯,他不自在的動了動屁股,目光頻頻看向喬夏,他想追問喬夏說的是不是真的,又怕惹她生氣。


    “尿急就去上廁所。”喬夏冷冷的懟了一句。


    牛平安立即安靜下來,隻是仍舊時不時地看向喬夏。


    不緊不慢的吃完飯,喬夏把完全喝醉的喬兆興安頓在臥室裏,而後對著牛平安招呼道:“走吧,去找個能做主的人。”


    牛平安急忙答應一聲,“好咧。”


    眼看著他們三個都要走,牛大嬸急的直拍大腿,“你這,瓜田李下的,你把你爸這麽一個大男人單獨放在我家,你說你,哎呦呦~”


    晨曦翻了個白眼,“我爸是醉了又不是死了,家裏那麽多孩子看著呢,有什麽好害怕的。”


    喬夏玩笑道:“他要是敢做什麽對不起我媽的事,你隻管拿刀剁了他,我保證不告你。”


    牛大嬸愣在原地。


    牛平安急忙招呼她們上牛車,“快走吧,一會兒鎮長該下班了。”


    喬夏卻遲遲沒有抬腳。


    牛平安不安道:“你不會後悔了吧?”


    而後又連忙擺手,“不給我們村兒修路也行,建個學校就行,不給三個億也沒關係,三十萬,再不濟三萬也行呀。”


    牛平安早覺得三個億有點天方夜譚,可好不容易遇見個有錢人他是真不想錯過,“就當您發發善心,為了孩子們……”


    喬夏哭笑不得,“我看起來像沒錢的人嗎?我隻是在想,喝了酒駕牛車算不算酒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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