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wish,小沫也接待了不少甲方,但沒有哪個能像季氏一樣讓她這麽破防。


    一版設計稿來來回回改,上次提的意見下次見麵就忘,負責人自己前言不搭後語,恨不得讓他們用讀心術去猜她的心思,麻煩就算了,最關鍵的是錢還少!


    開出的價格低得可憐,不知道的還以為上個世紀買賣黑奴呢。


    小沫實在是沒見過這麽極品的甲方,一提起來,她恨不能吐槽個三天三夜!


    偏偏薑紀許還任勞任怨地幹,明明很完美的設計圖被雞蛋挑骨頭她也不生氣,加班加點地改,連句怨言都沒有。


    她有時候真懷疑自家老板是不是有什麽把柄被季氏握著。


    小沫一邊在心裏腹誹一邊朝外麵走。


    好在如今季氏自己取消合約,他們少了個大麻煩,空出來的時間夠接好幾個大單子了。


    這麽想,就覺得那些家夥不識貨有不識貨的好處。


    小沫哼著歌,腳下的步子都輕快幾分。


    清脆悅耳的風鈴聲響起,女孩的腳步一頓,下意識抬頭,衝著大門的方向揚起笑臉。


    “歡迎光臨wish工作室,願您每天有個好心情。”


    男人站在門口,從玻璃門外照進來的陽光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略微有些刺眼,好在清冽磁性的男聲中和了灼熱的日光。


    “你好,我找薑小姐。”


    小沫盯著男人的臉,唇瓣微張,手中抱著的設計圖“乒鈴乓啷”掉了一地。


    薑紀許聽見動靜,走到樓梯邊:“小沫?”


    小沫抬頭,咽了口唾沫,精神恍惚道:“完了薑姐,我好像畫圖畫出幻覺了。”


    否則怎麽會看見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站在他們工作室門口?


    薑紀許微愣,似乎意識到什麽,轉頭看向大門。


    男人恰好在此時轉身,露出那張完美無缺的臉,袖扣閃著的微光,落在他清冷的眸底,宛若陽光灑在湖麵細碎的躍閃,減弱了與生俱來的清冷感,多了抹柔和。


    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羊絨大衣,氛圍感十足。


    這一刻,她仿佛看到言情文裏的男主在眼前具象化。


    薑紀許下意識喊出對方的名字。


    “陸瀝深……”


    聽見呼喊的男人微微抬頭,與她遙遙對視。


    耳邊似有蟬鳴,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流火躁動的盛夏。


    他也是這樣,站在梧桐樹下,遠遠望著站在二樓走廊的女孩。


    她懷裏抱著一個班級的習題,輕輕咬著下唇,小心翼翼地前進著,期間還要躲過走廊奔跑的學生。


    身體比大腦先一步行動,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踏上台階,邁入高年級的區域,朝著女孩伸出手。


    她似乎有些驚訝,圓潤的杏眼裏微微睜大,聲音軟和又清冷地向他道了聲謝,卻沒有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眼前光線一暗。


    陸瀝深看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少年自然地接過女孩手裏的習題本。


    他認識他。


    季延詞,老師口中的天之驕子。


    薑紀許喜歡的人。


    對方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從他身上劃過,沒有惡意,但陸瀝深就是感覺到一種主權的宣誓。


    兩人一起從他身邊錯身而過。


    他聽見他說她笨,搬這麽重的東西也不知道找人幫忙。


    女孩甜甜地笑,聲音軟軟的,帶著篤定:“因為知道你會幫我啊。”


    男生笑了。


    他們並肩往前走著,很快便將他丟在身後。


    陸瀝深至今還記得那種感覺。


    他就站在她旁邊,女孩的眼裏卻滿是另一個人。


    嫉妒失落酸澀與期待一起湧上來,恨不能將他心髒揉碎。


    他看著她的背影。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期待。


    期待女孩轉過頭來看見他,然後他就可以對她說:


    “薑紀許,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陸瀝深。”


    夢想與現實交錯,陸瀝深望著站在樓梯上的薑紀許,此刻的他終於能和夢中的人有所交集,低沉的嗓音也染上淺淡的笑意,是等待許久的愉悅和滿足。


    “薑小姐,好久不見。”


    “我是你今天的相親對象。”


    薑紀許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哦哦相親對象……等等,相親對象?!”


    她麵露驚愕。


    樓下的男人則麵色淡然,垂眸看了眼掌心的紙條,用兩根手指夾起,語氣不緊不慢。


    “我應該沒有找錯地址。”陸瀝深微微挑眉,抬頭望向女孩:“京荷路368號的薑小姐,是你麽?”


    薑紀許恍恍惚惚:“是,是我……”


    *


    咖啡店裏,薑紀許坐在男人對麵,內心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薑母的確說給她約了個相親對象,但她沒想到對方會找到工作室來,更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會是陸瀝深……


    怎麽會是陸瀝深呢??


    他這條件用得著相親?!


    “我長得很醜嗎?”


    對麵的人突然開口,薑紀許差點嗆到:“不,不醜。”


    如果長成女媧畢設都算醜的話,這年頭還有帥的嗎?


    陸瀝深清冷的黑眸直視著她,眼尾微微上挑,語氣十分自然,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那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薑紀許訕笑了兩聲:“就是因為太好看所以不敢看……怕你覺得我對你有非分之想。”


    男人長睫微顫,指節收緊。


    仿佛一顆石子墜入平靜的湖麵,掀起陣陣漣漪。


    他緩緩抬眸,開口,說出的話卻讓女孩瞳孔緊縮。


    “紀許姐難道沒有麽?”


    “紀許姐”三個字輕飄飄地鑽入耳中,和薑妄叫她姐姐的感覺完全不同。


    薑紀許忍不住回想起那個無限曖昧的夜晚,白皙的臉頰染上緋色。


    她試圖為自己辯解,語氣卻弱到極致。


    “沒,沒吧……”


    陸瀝深端起麵前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


    苦澀的味道混雜著咖啡的醇香在舌尖彌漫開。


    就像經年如一日的等待,漫長的,幾乎看不見希望的。


    “既然薑小姐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這語氣。


    薑紀許頓住。


    就好像她在耍無賴。


    她心虛地垂下頭。


    “薑小姐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


    陸瀝深抬起那雙漂亮的眼眸,手指輕輕摩挲著陶瓷的杯壁,語氣波瀾不驚:“如果算數的話,我想請薑小姐幫我一個忙。”


    薑紀許愣了下,然後看著他點點頭:“當然算數,你說吧什麽忙。”


    陸瀝深的目光在她白皙溫軟的臉上凝了片刻,後又低垂著眼瞼,盯著杯中搖晃的咖啡,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家人丁單薄,我母親一直希望我能安定下來。”


    “上次夜不歸宿,她誤以為我有了女朋友,念叨著讓我帶回家看看。”


    陸瀝深頓了頓,抬眸定定地看著她,黑曜石般的眼眸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浮浮沉沉地躍動,薄唇微掀:“……你知道,老人家的心願總是不好拒絕。”


    薑紀許抿唇。


    難怪陸瀝深這樣的人也會出來相親。


    原來是因為這樣。


    她心裏突然湧起抹愧疚。


    如果不是她,陸瀝深或許還是那個高嶺之花,哪會被母親誤會,現在還不得不出來相親。


    她咬了咬唇,試探道:“要不我讓阿妄幫你解釋一下,就說那晚你跟他在一塊?”


    陸瀝深眼底似乎有什麽東西破碎,濃鬱的黑往外蔓延,他漫不經心地用勺子攪著咖啡。


    “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薑紀許深吸口氣:“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陸瀝深動作微頓。


    清脆的女聲落入耳中,恍若隔世。


    “我假扮成你的女朋友。”薑紀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這樣可以麽?”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


    兩秒過後,陸瀝深抬眼看過來,清冷的眸裏似乎閃過什麽東西,他放下杯子,沉吟數秒,仿佛經過深思熟慮,而後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道:“尚可,但還不是最好的辦法。”


    薑紀許聞言愣住。


    “那還有什麽……”


    陸瀝深手指輕點桌麵:“結婚。”


    “一勞永逸的辦法,不用去做什麽反複證明,一張結婚證清晰明了。”


    “你覺得呢?”


    薑紀許與他對視,腦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炸開,嗡嗡一片。


    是今天早上起床的姿勢不對,還是這咖啡裏加了酒精?


    否則她怎麽會聽見陸瀝深說要跟自己結婚?!!


    “幻覺,一定是幻覺……”


    薑紀許拍了拍臉,試圖清醒。


    眼前突然多了一方手帕。


    她渾身僵住。


    “不著急,薑小姐可以慢慢想。”陸瀝深低垂著眼瞼,“如果薑小姐有聯姻的打算,我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不疾不徐道:


    “阿妄是我的朋友,對我知根知底。”


    “我家有幾分薄產,剛好糊口,在下也沒有任何不良嗜好。”


    薑紀許迷迷糊糊地接過男人的手帕,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陸瀝深……他是在向她推銷自己嗎?


    抬眸,對視的瞬間,薑紀許才發現兩人如今的距離挨得極近,以至於她能清晰地看見對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他在很認真地看著她。


    就像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用沾了水霧的眼眸濕漉漉地凝望她,然後一遍又一遍……


    陸瀝深看著愣神的薑紀許,指尖因為用力泛著抹白,語氣卻是平靜淡然:


    “如果薑小姐還是覺得勉強的話……”


    “不勉強。”薑紀許閉了閉眼,克製住腦中發散的念頭,“結婚。”


    自己既然睡了人家,負責不也很正常麽?


    她睜開眼。


    “什麽時候?”


    咖啡店有新的客人進來,開門間,風鈴搖晃,與女孩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男人杯中的咖啡不小心潑灑出幾滴,落在桌上。


    薑紀許趕緊抽了幾張紙巾,遞到他手邊:“快擦擦,別弄到衣服上。”


    陸瀝深似乎才回過神來,接過紙巾擦拭。


    水紋微顫。


    “抱歉。”


    他臉上仍保持著禮貌淡漠的微笑,隻是那雙眸裏似有星光灑落,從天邊墜落在她身邊,男人輕聲道:“我剛才沒聽清,你能再說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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