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冬雪隻是偶然路過,發現他賣的糖又便宜又好吃,便買了幾文錢的糖。


    後來買的多了,兩人熟悉起來。


    常新這才知道,冬雪是承恩侯府的丫鬟。


    他看著冬雪略顯陳舊的衣衫,臉上露出微微詫異的神情。


    冬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她伺候的是侯府二老爺的姨娘,府裏對姨娘不看重,故而她這個丫鬟也沒有什麽臉麵。


    常新了然,據他的了解,二老爺對他的夫人情深義重,唯一的遺憾就是夫人難以生育。


    這個姨娘隻怕是用來延綿子嗣的,在後院中不得男主人的喜愛,難免處境艱難。


    冬雪第一次來買糖那天,就是出來賣幾塊她和姨娘自己繡的手帕。


    “堂堂侯府,就算如何苛待,也不至於讓姨娘和丫鬟賣手帕維持生計吧?”


    冬雪苦笑,“一開始姨娘的日子還算過得去,雖然少爺小姐從小抱到夫人身邊,但姨娘時常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上一眼,也知足了。”


    “夫人對姨娘的舉動也並不在意,可是有一天不知為何,夫人衝進姨娘的院子裏將她教訓了一番,此後的境況一日比一日艱難。”


    其中的細節冬雪並沒有詳述,但能把主仆二人逼到如此進境地,其中艱難可想而知。


    常新有些不解,“既然夫人隻是針對姨娘,依姑娘的關係,換個活計應該不難吧。”


    侯府規矩多,尋常的仆人一般不能輕易出府,冬雪雖然出來的並不頻繁,可若是沒有一定的關係也很難做到。


    “我怎麽能拋下姨娘呢?”冬雪的語氣堅定,“我爹娘隻是尋常百姓,被賣到侯府我就來姨娘身邊伺候了。”


    “那時我來侯府還不到一年,我娘突然身染惡疾,急需一大筆子,我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攢下這些錢。”


    “最後是姨娘幫了我,現在姨娘艱難了,我若是在這個時候離開她,豈不是忘恩負義?”


    “況且我哪有什麽關係,隻不過是和我一同被買進來的姑娘在侯夫人的院子裏伺候,她每次出門的時候和夫人說了帶我一個而已。”


    至於為什麽每次出來都要來他這裏買糖,冬雪偷偷看了他一眼,“你的糖物美價廉,兩文錢就能買上一個。”


    “姨娘過得太苦了,我隻是想盡我所能讓她能嚐到一點甜。”


    真是一個傻丫頭,他心想。


    再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期待和這個傻丫頭的每一次見麵。


    她隻要一來買糖,他就不由自主地多裹上一層。


    “你要是每個人都這麽賣,豈不是會虧死”


    常新頭一揚,“我樂意!”


    下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照樣多裹了些糖。


    隻是這一次冬雪有一些扭扭捏捏,她收下糖後猶豫了半天。


    “我就是看你放錢的袋子有些舊了,沒有其他的意思。”


    常新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冬雪的耳根像是火燒一樣,“我繡的雖然沒有姨娘繡得好,可也能賣十幾文一個呢!你……你以後可別說我占你便宜!”


    說完她丟下一個荷包就跑開了。


    這是她親手繡的嗎?


    常新寶貝似的揣好荷包,最後還是沒有舍得用。


    隻不過冬雪再來買糖的時候發現常新並沒有用自己送的那個荷包,有些失望。


    常新急忙解釋,“你送的荷包太好看了,我……我想留著以後用……”


    “要是舊了壞了不就用不了了嗎?”


    他想扇自己兩巴掌,這話怎麽像還想多要幾個。


    冬雪抿嘴一笑,“呆子!”


    救命!她怎麽笑起來越來越好看了!


    接著他不僅又多了新荷包,還多了新的汗巾,還有她給娘的抹額,家裏開始有了她的痕跡。


    “你要是真喜歡那姑娘,就趕緊把人家娶回家。”


    村裏同齡的有的甚至都抱上娃了,娘也開始操心他的終身大事了。


    常新的身份複雜,以前母親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總是找機會回避。


    但現在他的腦中浮現了一抹倩影,他這些年攢下了不少銀子,應該夠給她贖身的吧,不知道她願意跟他走嗎?


    這句話還沒問出口,他就在執行任務時受傷,慌不擇路躲進了一家繡坊。


    剛關好門,就發現屋裏有人。


    他本欲將人打暈,卻發現屋裏的人竟然是冬雪!


    她明明還有半個月才能出來,怎麽現在出現在這裏?


    他雖然蒙著臉,但這一猶豫,還是被她看出了端倪。


    “我看見他翻進來了,快搜!”


    該死!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但出人意料的是,冬雪語氣鎮定,“你踩著我的肩,躲到房梁上去!”


    房中隻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兩個櫃子,根本無處躲藏,外邊還有追兵。


    冬雪已經搬過一把椅子放在屋子正中,她手裏扶著椅子,“快!愣著幹什麽!”


    常新咬咬牙聽從了冬雪的話。


    冬雪剛把椅子放回原位,房門就被踢開了。


    為首的人臉上怒氣未消,“你是誰?方才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冬雪有些畏畏縮縮地回話,“回官爺的話,奴婢是承恩侯府的丫鬟,侯府給我們丫鬟定了一批夏日的新衣,奴婢是按照主子的吩咐來取樣衣的。”


    “奴婢在這裏候著已有兩刻鍾了,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冬雪有些忐忑,這個活實際上是帶她出來的姐姐的,那個姐姐現在去買零嘴了,留她在這裏等著。


    若是這位官爺有心去查,隻怕會連累那個姐姐,日後若是想出來,隻怕是沒有那麽容易了。


    幸好,對方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裏,房間並不大,他走進巡視了一圈,打開櫃子掃視了一眼,就帶著人走了。


    冬雪驚魂未定,那群人還在院子裏搜捕,冬雪也不敢發出動靜,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平複心緒。


    他不是隻是一個賣糖的貨郎嗎?怎麽會卷入這種事中。


    恐怕他的身份並不像自己之前了解的那樣簡單。


    不知為何,冬雪的心裏空落落的。


    “冬雪,剛才發生什麽了?怎麽這麽多人,還把店圍起來了,我差點沒進來。”


    冬雪簡單解釋了一番。


    “嚇死我了,要是我偷懶的事被發現了,少不了一頓罰。”


    “快走吧,老板已經把樣衣都打包好了。”


    就這樣,冬雪隻是偷偷看了一眼上邊就被人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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