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前程誌國回家,身上沾染了香粉的氣味,程誌國近來常常在外應酬,想必是在哪個花樓沾上的。


    於氏心中有氣,雖然都說她腦子不好使,但她也知道男人出門在外應酬是常有的事,若是因為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和丈夫鬧傳出去了於氏的臉上也不好看。


    於氏忍下這口氣,但心中卻極為不爽,本想出門買買東西疏解鬱氣,出門時經過了柳氏的蘅蘭苑,越過院牆的孔隙她看到在角落裏扶著腰緩步散心的柳姨娘,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外邊的就不說了,家裏還有一個狐狸精,長得一副勾引人的模樣,年紀這麽大了居然還要再生,想必是一身本領都用到了床上。


    不過這有什麽用,還不是得看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臉色,於氏有些惡意地想著,不能教訓外邊的狐狸精,我還不能教訓你。


    她把柳姨娘叫到麵前來,柳姨娘大著的肚子越發礙眼,即將臨盆的柳姨娘不似平常婦人般臃腫,她的四肢纖細,除了大著的肚子看不出是個身懷六甲的孕婦。


    於氏有些後悔,不該克扣她的吃食的,該把她養得胖胖的,讓老爺厭棄了才是正理。


    現在說這些也晚了,於氏打量著柳姨娘,心裏想著該怎麽懲罰她,身前的柳姨娘垂眉低首,一動不動。


    一陣微風襲來,於氏的鼻尖聞到了一抹幽香。


    都快生了還用香粉,要不說是狐狸精呢,於氏心想。


    她也不想想柳姨娘的用度是她親自盯著的,柳姨娘怎麽可能會有香粉用。


    但此時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她頓時計上心來,打發柳姨娘去刷恭桶。


    不過於氏的想法來得快去得也快,正好要去霞蔚閣選布料,她興致衝衝地出門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夫人貴人事忙,想必是把妾忘得一幹二淨了,隻是妾還記得,夫人那日說的每一個字都像用刀血淋淋地刻在心頭,萬不敢忘。”


    “不過幸好夫人不在意,所以沒有發現妾已在淨房後暈倒多時了。”


    柳姨娘大著肚子,快生的孕婦本就容易勞累,更何況倒恭桶這種體力活。


    冬雪不敢在於氏麵前有異樣,但看著柳氏拖著略有浮腫的雙腳一步一步艱難挪動時,心有不忍,想要搭把手。


    柳姨娘搖頭拒絕了,於氏的院裏都是她的耳目,雖說這麽多年了大家都不甚在意她了,但萬一被看到告到於氏跟前隻怕會得不償失。


    冬雪眼含熱淚,柳姨娘假裝輕鬆的口吻寬慰她,並借口將她支走,“不用擔心我,快回去燒點熱水,等我回來可要好好洗個澡。”


    柳姨娘拖著笨重的身軀回到淨房時,肚子一抽一抽地疼,她想休息一下,又怕於氏回來看到她,於是咬牙躲到屏風後慢慢靠牆坐下。


    本想緩過這一陣就走,但疲累和不適讓柳姨娘暈了過去。


    她這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將黑,柳姨娘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


    “……可惜份例太少,還有一匹霞光錦沒有拿下。”


    這是於氏的聲音,柳姨娘不敢動彈,隻盼於氏走了她好悄悄溜走。


    “夫人天姿國色,霞光錦穿不到您身上是它沒有福氣。”玉竹慣會拍於氏的馬屁,一番話將於氏哄得心花怒放。


    “不打緊,過些日子找個由頭再和大嫂支點銀子就是,平陽公主賞花宴就快來了,就說給程清妍做衣服就行。”於氏不以為意,一個賤婢的女兒也配穿霞蔚閣的衣服嗎,到時在她私庫裏隨便找匹布就打發了。


    聽到自己女兒的名字,柳姨娘不由捏緊了衣角。


    “夫人宅心仁厚,一個妾室的女兒可配不上您費心相看,不過幾匹布而已,就當孝敬嫡母了。”


    “哼,當我想管,費時費力的,要不是將來要從侯府這邊送嫁,大哥大嫂那邊也不好糊弄,嗬嗬。”於氏的聲音滿含輕視。


    “不過大嫂那邊可是做了不少功課,有現成的便宜撿,到時問問大嫂擇一個差不多的嫁了,左右不費心力,一份嫁妝打發了就行。”


    陸氏為了程雲熙考察了不少人家,府裏人盡皆知。


    柳姨娘都快落下淚來,自己被搓磨倒不打緊,隻要女兒和兒子好好的,再苦再累她也能熬過去,隻盼女兒不要像她,最好能嫁得如意郎君,幸福和美。


    聽到於氏想撿陸氏的現成,柳姨娘也放下心來,陸氏看好的人家想必是不會太差。


    “柳氏的肚子倒是爭氣,生了兩個好孩子,向著親生的……”於氏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於氏雖然沒什麽腦子,但是也不傻,看得出來兩個孩子雖然從小抱離了柳姨娘身邊,但對柳姨娘卻有著天然的親近。


    柳姨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些年來,為了不讓於氏因為親近生母給兩個孩子穿小鞋,柳姨娘克製著不敢和孩子過多交流。


    但於氏對兩個孩子根本不上心,小孩子對大人的態度非常敏銳,誰是真心對自己好的自然能分辨,久而久之對於氏也不沒那麽親近了。


    柳姨娘雖然平日裏少言寡語,但換季時總是及時送上親手縫製的新衣,風寒時總有一碗滾燙的薑湯,一樁樁一件件都溫暖著兩個孩子的心。


    但這些於氏都看不到,她隻看到兩個孩子雖然養在她名下但對她越來越疏離,對柳姨娘反而是越發親近。


    “夫人不必擔心,您才是公子小姐的嫡母,柳姨娘翻了天了也就是個妾,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玉竹殷勤的話卻沒有寬慰到於氏。


    “夫死從子,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可不好說啊……何況柳氏現在肚子裏還有一個。”


    “夫人,奴婢倒是有一計。”


    “哦?”


    柳姨娘屏住了呼吸,生怕錯過一個字。


    “自古以來女子生產都是一道鬼門關,若是生產時不注意那可就是一屍兩命了啊。”冬雪的聲音低沉下來,若不是柳氏就在不遠的後方躲著差點就要聽不見了。


    “柳姨娘還有不到半月就生了,奴婢認識一個穩婆,等過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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