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西垂,傅桉倚在客棧天字房的木窗旁,抬手將幃帽撩起一角,靜靜地看著外麵。


    許久沒有進風陵城了,這一切倒是和兩百年前沒什麽變化。


    想到這裏,傅桉的眼神餘光隱晦地劃過風陵城上方的妖氣,又有些嫌棄的快速轉開目光。


    就連這嗆鼻的狗味都一樣。


    今日聽李如意說起城中深夜會有歹人擄走妙齡女子時,傅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道妖氣的主人——犬妖艾子翁。


    那個兩百年前被易家姑娘和林家小子聯手打敗的犬妖,竟然還在風陵城徘徊,真是色膽包天。


    想到艾子翁當日鼻頭連臉腫的慘樣,傅桉忽地笑了一聲,偏了偏腦袋靠在門窗上,眼睛透過幃帽被風吹起的白紗,看向遠處房頂上跳竄的黑衣人。


    是人?


    還是沾了狗味的人。


    傅桉像是想到什麽般又低頭笑了兩聲,收回目光後又將幃帽的白紗放下,這才走回床榻邊坐下。


    道門這兩個小子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差勁。


    怎麽到哪裏都能遇到這些東西呢。


    思緒從腦海中閃過,傅桉伸手將幃帽從頭上取下後放在了床榻上,隨後躺好緩緩合上了眼眸,從體內散發出的鬼氣縈繞全身遮掩氣息。


    既然道門的兩個小子都以為風陵城進不了鬼,那自己也無需整日戴著這帷帽。


    想到幃帽,傅桉不由得心裏暗自念叨著:不知曉小易整日在想些什麽才做出這個遮擋氣息的帷帽,明明自己不想被發現的話,這世上怕是還沒有人能夠發現她是個鬼。


    難道陷入情愛中的男人也是換上了木頭腦袋?


    傅桉的腦海中突然就浮現了入俗世間之前,易輕朝的爹娘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一邊拜托她保兩個小子全須全尾地回來,一邊互相安撫著情緒,著實膩歪。


    屋外腳尖點過磚瓦的聲音讓傅桉的耳尖動了動,安心躺在床上的人將思緒抽出,卻並未睜眼,隻是唇角微微上揚。


    真是……愛管閑事的道門之光啊。


    夜幕中的易輕朝腳步輕快的追向那道散發著淡淡妖氣的黑影,在躍過一個屋簷後忽的止住了步子,眼前的是飄著脂粉香氣的紅樓,入眼看去的都是摟著衣著清涼的美貌女子的男人,有些捏著手指把玩,還有一些執筆潑墨作畫。


    一旁的林晚林指尖捏住的符咒此時也軟趴趴的彎在指縫裏,他神情不自在的頓了一下,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將符咒收回袖中,轉頭與易輕朝對視了一眼,相顧無言。


    那道妖氣實在是太淡了,落到這人味過濃的地方已是抓取不到。


    所以追蹤符軟了也能……理解的,吧。


    可若是讓兩人入紅樓內探索……


    想到這個方法,易輕朝詭異的默了一瞬,他乃道門之光,怎麽能深夜到這樣的地方。


    既不尊重紅樓裏的姑娘,又擾亂尋歡的出錢人,也不利於各自的道心,簡直是一舉三損。


    “早知道就帶上姓燕的了。”林晚林不知道什麽時候挪到易輕朝身邊,慢悠悠地說了這句話。


    對此,易輕朝先是回憶了一下那隻花孔雀,轉而十分真心實意地點頭表示肯定。


    “的確。”


    無論今夜風波如何,傅桉都是美美地睡了一個好覺,晨日的陽光順著未關嚴的窗沿襲入時,隱約可見桌前的傅桉理了理發髻與臉頰兩側的發絲,又將昨日買的那支步搖斜斜插入發中。


    敲門聲傳來,傅桉快速又對鏡照了照後就語氣輕快地應了一聲“來了。”


    易輕朝原是垂眸站在傅桉屋門左側,直到聽到屋門被拉開的聲音才抬起眼皮,入眼的就是傅桉的頭上的步搖。


    易輕朝先是一愣,這隻步搖昨日見著隻是做工還算精巧,沒想到戴在發上倒是好看。


    隨後易輕朝猛地反應過來眼前人頭上並未戴著帷帽,他動作麻利地擠入房內,順手帶上房門,果不其然在床榻上看到了昨夜就被摘下的帷帽。


    “你……”


    像是早就猜到易輕朝要說些什麽,傅桉將食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成功讓易輕朝將剩餘的話都吞回了腹中。


    “對你奶奶的陣法有點信心吧。”傅桉朝著易輕朝眨了眨眼,模樣宛如十七八歲的少女般嬌俏,“別忘了,這個城裏妖怪進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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