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孫永福沒有立刻吱聲。


    他狐疑地盯著拾月看了片刻,然後問:“拾月,你是不是瞞著叔在搞什麽事啊?”


    “我能搞什麽事啊?”拾月一臉無辜。


    不過她想了想,又湊近拉了拉孫永福的袖子,嘿嘿笑了兩聲:“叔,你別這麽聰明嘛,看破也別說破唄。我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跟著去建南轉轉,我還沒去過呢,我都沒去過比省城更遠的地方!”


    “哼!”孫永福一把彈開她的手,氣得用煙鍋子在拾月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罵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女子藏著心思呢!哪兒就有那麽巧合的事兒了?


    還沒去過比省城更遠的地方,你叔我活了幾十年連省城都沒去過!”


    “嘿嘿。”拾月被敲也不惱,依然湊過來衝孫永福說:“等咱賺錢了,到時候隊長叔你想去哪兒不行啊?”


    她說著再次拉了孫永福一下:“隊長叔,我剛才說的是真的。雖然我確實有點想跟著出去轉轉,但想讓何知青幫忙打開建南市場也真是我沈伯伯的意思。


    包括讓我跟著一起去也是沈伯伯提出來的。他說一來也是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我去一趟權當見個世麵。


    再來他大概也是覺得他和何知青不熟,想著咱怎麽也是一個地方的,有我跟著,督促著,何知青辦起事來更上心。”


    拾月說到這種程度了,孫永福就很難拒絕了。


    畢竟這也不需要他做什麽,無非是開個介紹信,然後批幾天假而已。


    雖然現在是農忙期間,可一個本來就幹不了什麽重活的女子,一個笨呼呼的知青,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也影響不了什麽。


    孫永福又問:“那這費用……”


    “這費用肯定不能咱出了啊!沈伯伯說了,這算是出公差,吃喝車票都由他們負責……”


    -


    今天輪到何立軒做午飯。


    知青們學不了隊裏的人,幹著那麽重的農活,他們是無論如何也要吃午飯的。


    現在太累了,大家也講究不了那麽多,全都把糧食合在了一起,然後六個人開始輪班做飯。


    今天就輪到了何立軒和江棟。


    吃完飯,江棟在屋裏收拾,何立軒拎著大家用過的餐具到院子裏去洗。


    結果他剛蹲下,就聽到孫三平在外麵喊:“何知青,何知青!”


    他站起身:“這兒呢,三平,什麽事啊?”


    孫三平現在和幾個知青關係處得都不錯,看到他好心情地笑了笑。


    朝他說:“好事呢。我爹說讓你拿上一星期的口糧,然後到村口等著,讓你去出個公差呢!哦,對了,還得帶幾件衣服。”


    “公差?”何立軒愣了:“什麽公差?咱隊裏還要出公差啊?”


    孫三平羨慕地看著他:“不是咱隊裏的,是拾月姐幫你申請的,就你們倆去。哎呀你快點兒,我還得去牲口棚那邊說一下,拾月姐還專門交了飼料費,隊裏還要給你們派騾車呢!”


    說罷他轉身就走了。


    孫三平走了,何立軒卻站在那兒半天沒有動。


    雖然他在心裏已經告誡了自己很多次,要遠離拾月,之前的那點心思要永遠埋在心底,再也不要提了。


    可聽到她的名字,還是沒有控製住,心漏了半拍。


    他不知道拾月在搞什麽?


    想要去問一下,腿卻像是灌了鉛般,怎麽也抬不起來。


    江棟從廚房探出了個頭問:“軒哥,誰來了?我聽到有人喊你的名字。”


    “是三平。”何立軒說。


    有了江棟這一打岔,何立軒終於動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水盆:“你把碗刷一下,我去找拾月有點事兒。”


    “哎!”


    江棟聽見讓自己刷碗,原本還想瞪眼來著,可聽他說是要去找拾月,又把嘴巴閉上了。


    停了停才說:“那你去吧。”


    可他說話的時候,何立軒已經走遠了。


    江棟也發現最近他軒哥不對勁了,主要表現於他的話更加少了。


    另外,他不再和拾月說話,也不允許他們再去拾月家搭夥。


    江棟開始的時候還以為那倆人吵架了,還想幫著說合說合,結果卻被葉樸安給拽住,讓他別摻和。


    江棟知道自己有時候缺根弦,很多事想不明白。


    但他也有個好處,就是聽話。


    他知道他軒哥還有小葉都不會害他,所以他們說的話,江棟基本上都會聽從。


    看何立軒越走腳步越快,轉眼就不見了人影,江棟老老實實地蹲下來開始洗碗。


    心裏琢磨著待會兒得把這事兒跟小葉說說,問問他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何立軒沒有去考慮江棟什麽想法,他快步走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前。


    此時拾月剛剛跟初夏交代好了家裏的事兒,拿著一個打好的小行李包往外走。


    看到他也不驚訝,直接說:“沈伯伯讓咱們兩個到省城去一趟,有點急事。大概要多在那邊待些日子,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吧,多帶點,可能三五天回不來。”


    然後她指了指牲口棚的位置:“你趕緊回去收拾東西,我在立學哥那兒等你。”


    拾月今天說話的語氣淡淡的,至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何立軒一眼,更沒有給他一個笑模樣。


    跟以前完全不能比。


    何立軒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發沉,沉得他甚至都無暇去想沈元白找他到底能有什麽事?


    他答應了一聲,就又快速朝知青點走去。


    因為要趕去省城的火車,今天孫永福很大度地同意用騾車送他們,而且還答應直接把他們送到縣城,而不用在公社再耽誤半天。


    所以拾月直接選擇了下午出發,這樣他們到達縣城的時候是下午五六點鍾,完全趕得上去購買火車票。


    這回出發的時候,拾月穿得很厚。除此之外,她甚至還帶了一床棉被,上車就蜷在一個角落裏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一句話也沒跟何立軒說。


    何立軒莫名其妙的被通知要出差,上車後原本是想和拾月打聽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的。


    可麵對著她這種生人勿擾的態度,還是把想問的話給咽了回去。


    默默地在另外一個角落和衣坐了下來。


    從公社到縣裏,騾車整整走了五個小時,到的時候天早就已經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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