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紅月之下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裏亞靠在牆邊昏昏欲睡,恍惚中他聽到了客戶一拍桌子辱罵自己的聲音。


    對方的情緒激動,措辭不堪入耳,嗓音就像破了洞的銅鑼喑啞嘈雜,讓裏亞怒從心起。


    可等他睜開眼準備罵回去時,眼前根本沒有所謂的客戶,有的是一隻奇形怪狀的巨大生物。


    那生物足有五層樓高,渾身漆黑,長滿了尖銳羽毛,羽毛在紅月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屬的光澤。


    它有些像鳥,背後生長著兩對翅膀,一對長一對短,四隻被羽毛覆滿的利爪緊緊地抓入大地,身後一條如蜥蜴般的尾巴掃來掃去,不時有鱗片摩擦的聲音傳入裏亞的耳朵。


    很難形容眼前生物的真實模樣,裏亞看了它半天,也沒搞清楚它究竟是龍還是鳥,亦或者是獅子還是貓,它長得像傳說中的獅鷲,但完全沒有獅鷲那樣優美修長的身軀。


    如果看見真正的獅鷲會讓裏亞激動,那麽裏亞承認,眼前的生物第一次讓他體會到極端恐懼的情緒。


    他自認為心理素質還是比較可以,但麵對著那種怪物,死亡這種單詞還是填充了他的大腦。


    “嗷啊——”


    這生物朝著裏亞伸出了爪子,裏亞看著那一個指甲都比自己長的利爪迅速躲到了一邊。


    如期的疼痛與四肢粉碎的狀況並沒有發生。


    那隻生物沒有把裏亞當成目標,它一爪挑上地麵的鐵線團,將它塞進嘴裏吞下,接著,才將目光對上了裏亞。


    裏亞接收到了來自它的信仰之力,但那頭龐然大物看起來完全沒有對他卑躬屈膝的意思。


    而在他觀察它的時候,它也在觀察裏亞。


    它看到了地上的人類突然捂著嘴巴一副想吐的模樣不由疑惑,新生的智慧讓它判斷出裏亞是生病了,它應該為他治病。


    那個人是它很重要的人,雖然生物不明白自己怎麽會這樣想,但它還是直接將裏亞認定為自己的父母。


    父母病了,孩子照顧他們是應該的。


    越想越有道理,這隻巨大的生物歡快地嘶吼一聲,露出了口中倒鉤般的尖牙。


    聲音未散,它的身影瘋狂地縮小,原本鱗片般的羽毛化作石油狀液體收縮,骨骼也飛快融化。


    很快,它變成了一個長滿羽毛的球型物體。


    裏亞親眼目睹這一切,直覺自己應該離那團羽毛越遠越好,誰知道下一秒它突然像瘋狗一樣朝著自己撲來,他根本就來不及躲避就被它撲到了臉上。


    那隻詭異生物的羽毛抖動,突然,它從羽毛縫隙中鑽出大量的觸須固定住裏亞的上下顎,就這樣伸進了他的嘴裏順著喉管徑直而下。


    裏亞伸手用力拖拽它,渾身的眼睛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但這樣的掙紮根本無濟於事,反倒讓怪物扒得越來越死,扒到他的骨骼幾乎碎裂。


    很快,它整隻生物全部變成了不明物質完全鑽進了裏亞的胃中,裏亞滿臉陰沉地摸著自己的腹部,在思考自己給自己做手術取出怪物的可行性。


    現在那些因為信仰力飽和而產生的惡心感完全消失,但裏亞不覺得慶幸,他認為自己還是太過大意,他應該更謹慎行事,不該就這樣把自己給坑進去。


    一陣風吹過,他的肚子沒有任何動靜。


    而裏亞內心煩躁不安,他單手扶牆,手指不停在嘴裏摳挖,另一隻手掐著自己的喉嚨,試圖借助這種方式將那隻怪物吐出。


    然而他失敗了,地麵上除去一攤綠色胃酸什麽都沒有,那隻怪物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一樣,天空中的月亮顏色也飛快消退,直到消失。


    失去了所有的怪物,溫斯鎮在白色月光的照耀下,顯得和諧安寧,人們紛紛躺在家中,即便聽到什麽異動也裝作沒有聽到,每天都可以睡上一個完整的好覺。


    除了裏亞。


    他的內心半分也不能平靜,在用盡手段也分離不出那堆羽毛後,他拿出了水果刀端詳了半天。


    刀身鋒利,裏亞甚至可以透過它看到自己臉上不太自然的表情,以及空中那皎潔的白色月亮。


    “算了,反正多它一個也不多。”


    幾分鍾後,他像是想通了什麽,放下了水果刀。


    黑羽入腹的好處並非沒有,他現在收集信仰之力時很難再遇到惡心反胃的狀況,而這團羽毛入腹後,也給他提供了大量的信仰。


    也許怪物對他並沒有惡意,它全心全意地把裏亞視作了自己的神隻,但裏亞這個“神隻”卻滿腦子都在琢磨怎麽殺了它。


    “不過是做夢而已。”


    裏亞嘀咕一聲繼續提醒著自己,轉身回到自己的住處睡覺。


    第二天。


    清晨的陽光灑遍了溫斯鎮,這些陽光並不溫暖,相反,它的出現提醒著所有人——該起來工作了。


    裏亞照常去幫助史特夫人售賣麵包,史特夫人說隻要裏亞表現得好,到月底就給他發三勒工資。


    知道自己有工資領後,裏亞的動作便格外勤快。


    而史特夫人也逐漸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放開了心,自從裏亞離開那個封閉的小屋下樓幫助自己工作後,他整個人的氣色越來越好,曾經的陰翳蕩然無存。


    最近的生意似乎也好了不少,不少人在麵包鋪開門之前便守在門外,直言要見裏亞.克爾查。


    而等裏亞出現後,他們一齊歡呼雀躍,紛紛直言裏亞賣的麵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麵包。


    這讓裏亞有些無奈,深感明星效應的恐怖之處。


    “先生!我要五十個黑麵包打包帶走!”


    “我要一百個!”


    “我全要!”


    眼前的人們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狂熱,裏亞剛端出一筐麵包,便被人一搶而空。


    “很高興大家喜歡我們店的商品,但購買還請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這座鎮子上的人們普遍不富裕,裏亞是知道的。


    整個溫斯鎮看起來最輝煌的建築也不過是邊緣處的太陽教會,那座教會堅持要把財力與人力浪費在富麗堂皇上,說這才是對太陽最大的尊重。


    隻有這樣,太陽才會久遠地庇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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