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低頭,恭敬道:“陸小姐,人活著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奴婢知道奴婢不能在這宮裏待一輩子,公主一天天長大,奴婢一天天變老,遲早是要離開的。故而,奴婢也做過一些不該做的事情,拿過一些不該拿的錢。奴婢可以害這宮裏的任何一個人,除了七公主。在奴婢心裏,她與奴婢的親生女兒是一樣的。”


    “還真是個賤骨頭!”見嬤嬤轉身,陸錦瑤低念一句,取下頭上的發簪,用力握住,刺向嬤嬤的後背。


    她這發簪是經過改製的,比普通的發簪更具殺傷力,這也是母親和魏鈴蘭失蹤後,她為自己準備的,用於防身的武器。


    嬤嬤吃痛,用手摸了摸手背。陸錦瑤見狀,又戳了一下。


    “我說過,隻要你乖乖聽話,就保你安全無虞,榮華富貴。可惜你是個蠢的,竟為了那麽一個連皇家玉牒都沒上的傻子公主忤逆我。既如此,你就到陰曹地府,奈何橋上等著她吧。”


    簪子還未紮到身上,前院裏的燈亮了。陸錦瑤見狀,立馬掐住嬤嬤的脖子,警告她,不許將今夜之事透露出去,否則死得不止她一個還有她的家人。


    嬤嬤忍著疼,點了點頭。


    陸錦瑤知道她不會說出去,單是放她進來就是死罪一樁,若是再說出下毒一事,她和她的家人必死。


    陸錦瑤將簪子藏好,打開後門,顧不得左右查看,匆匆逃走。


    陸昀提著劍趕到,緊跟而來的是蕭夜白。與衣衫完整,一看就沒怎麽睡的陸昀比起來,蕭夜白更像是被驚醒後出來查看的。他散著頭發,穿著鬆鬆垮垮的黑色絲質睡衣,踩著鞋子,提著燈籠,燈籠將他的臉照得蒼白如雪。


    遠遠看著,像是跟在陸昀身後的鬼魅。


    “蕭質子,您這是不是太刻意了?”


    “陸公子是一夜未睡嗎?”蕭夜白提著燈籠越過他:“夜白與陸公子不同,夜白是聽到殿外有動靜才起來的。不像陸公子整夜守著,似知道有人夜闖。也是,陸公子與夜白不同。夜白是久困深宮,手無縛雞之力的質子,陸公子是鳶兒的護衛,指責在身,不可懈怠。”


    “你——”陸昀握了握拳頭:“我說一句,你說十句,不愧是南楚質子,心眼兒比馬蜂窩多,戲比話本子精彩。”


    蕭夜白扭頭:“多謝陸公子,這些話就當您是在誇我。”


    陸昀翻了個白眼,快走兩步,來到嬤嬤跟前。


    嬤嬤掙紮著起身,衝陸昀道:“陸公子,有賊人,往那邊去了。”


    嬤嬤指了個相反的方向讓陸昀去追,陸昀抱著劍一動不動。嬤嬤心慌,垂下頭去問陸昀:“陸公子不去拿凶嗎?奴婢瞧著她是衝咱們宮裏來的,怕是要對陸小姐不利。”


    陸昀問:“嬤嬤可有看清楚那刺客的模樣?”


    “看身量是個男的,穿著夜行衣,蒙著臉,沒看清長相。”


    “男的?”陸昀指著嬤嬤的傷口:“他是用什麽東西傷得嬤嬤?”


    嬤嬤搖頭:“沒看清楚,應該是暗器一類的。”


    蕭夜白提了提手裏的東西:“陸公子是在給嬤嬤機會,然嬤嬤一而再,再而三的騙他。提醒嬤嬤一句,陸公子是阿鳶的貼身護衛,阿鳶不僅擅長醫術,還擅長驗傷以及驗屍之法。嬤嬤這傷,不用阿鳶,陸公子便能看出一二。”


    嬤嬤心慌,臉色煞白,卻依舊嘴硬道:“奴婢沒看清楚,奴婢隻是猜測,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陸昀用劍抬著嬤嬤的下巴:“深更半夜,嬤嬤因何出現在這裏?”


    “我……”嬤嬤抬頭,觸到陸昀眼中的殺意,顫了一下:“我餓了,想找些東西吃,聽到後院裏有聲音過來看看,沒想到會遇見賊人。”


    陸昀似笑非笑,眼中殺意更濃:“以你所說,你是聽到聲音來的後院,我且問你,那賊人是從何處出現的?翻牆?翻的那座牆?亦或是從這後門進來的。可我觀這後門並未有撬鎖的痕跡。”


    “門是我自己打開的。”嬤嬤急道:“我聽到後院有聲音,過來查看沒發現有人。準備走的時候,聽見有人敲門,下意識就把這門打開了。賊人將我刺傷後逃了進來,原是打算繼續行凶的,見前麵的燈亮了,這才匆匆逃走。奴婢猜測著他定是宮裏的人,許是與之前的事情有關。”


    “還在狡辯?”陸昀掐住嬤嬤的脖子:“賊人行凶,不往你的要害處刺,卻刺在了這兩處,那賊人得多笨?傷口是向下的,說明這個賊人力氣有限,且個子較矮。男的,不是侍衛就是太監,據我所知,宮裏已經好幾年沒進小太監了。”


    “許是個小宮女,天黑,奴婢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行。”陸昀點著頭,不顧嬤嬤有傷在身將她提溜到了小廚房。待看到那個小木碗時,嬤嬤已是六神無主,更可怕的是,蕭夜白一手提燈,一手拿瓢,從水缸裏舀了半勺水倒進那個小木碗裏,而陸昀將小木碗送到了她的嘴邊:“嬤嬤說了這麽半天,口應當渴了。”


    嬤嬤搖著頭,將水碗撞翻。


    “不,我不喝。”


    “不喝是因為這水裏下了毒?”


    “沒有!水裏沒毒!”嬤嬤急道:“這是七公主的碗,奴婢不能用。”


    “沒關係的,這碗送你了,天亮前我再給七公主刻一個。”蕭夜白撿起掉在地上的小木碗,“還有些水,嬤嬤不要浪費。”


    嬤嬤還想拒絕,陸昀已經將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三個選擇,要嘛老實交代,要嘛喝了小木碗裏的水,要嘛被我殺了。想起來了,你還有個兒子,在謝家的鋪子裏做賬房先生。你的家在烏木巷,門口有棵被雷劈過的黑槐樹。你的夫君癱瘓在床,你的婆婆因為照顧你的夫君躲過了城內的怪人,卻因為領取不要錢的米糧中了毒,還是被我們家小姐給救的。”


    “是陸錦瑤!”嬤嬤緊閉眼睛,咬著牙將那三個字說了出來:“奴婢的公公承過魏太師的恩,奴婢入宮做乳娘也是得魏家相助,奴婢是因為報恩才幫陸錦瑤做事的。”


    嬤嬤捂著傷口跪下:“奴婢死不足惜,然奴婢之錯與家人無關。奴婢以全家人,全族人的性命起誓,奴婢隻是打開後門放她進來,至於她要做什麽奴婢並不知情,更不知她要謀害七公主。奴婢拒絕了,若非陸公子與蕭殿下及時趕來,奴婢早已被她滅口。奴婢所說,皆是事實。”


    “你的確沒有害七公主的心。”陸知鳶打著瞌睡跨進門來:“但你有害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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