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記耳光,脆生生落到嬤嬤臉上。


    嬤嬤睜大眼睛,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謝朝雲。


    她是瘋了嗎?


    她可是老夫人跟前兒的,入府十多年,從未被人這般對待,就連老夫人都隻是訓斥。尚未反應過來,又挨了一巴掌。這次是左臉,力道極重,頃刻間便腫了。


    嬤嬤捂住臉,用氣得發顫的聲音道:“奴婢可是老夫人院兒裏的,容不得夫人這般欺辱!”


    話未說完,膝蓋前屈,結結實實跪到地上。腿彎兒處疼得厲害,是被青枝給踢的。


    欲起身,被青枝摁住肩膀,“威脅侯府主母,賞你兩個耳光算是輕的。”


    嬤嬤咬著牙:“夫人這是要立規矩?就算要立規矩也輪不著夫人你。將門貴女,行事如此霸道,奴婢定要在老夫人跟前說上一說。”


    謝朝雲捏著茶杯:“說什麽?說你如何欺負下人,無視主母?還是說你倚老賣老,欺辱主上?””


    嬤嬤心裏發慌,硬著頭皮道:“奴婢沒有,奴婢隻是見不得夫人不孝順!”


    她在綁架她,以北涼最為注重的孝道,以他們最為缺失的道德。


    見謝朝雲變了臉色,嬤嬤以為拿捏住了謝朝雲,洋洋得意。


    謝家不止有戍邊的柱國大將軍,還有年少的戶部侍郎以及名滿天下的富商。謝朝雲代表著的不隻是侯府的顏麵,還有將軍府,侍郎府以及謝府的顏麵。


    謝朝雲忽地笑了,捏碎手中的杯子反問道:“嬤嬤說我不孝可有證據?京城內誰人不知,侯爺與我成婚不到三天就被皇上派去渭南,當時婆母病重,是我這個才入門的新婦貼身照看。”


    “永安四年,婆母摔傷,臥床三月,是我照顧。永安六年,婆母身染疫症,滿府上下無人近前,亦是我這個兒媳婦照顧,還有永安七年,永安八年,永安九年……試問滿京城的兒媳婦,誰能做到如我這般?”


    碎片落地,沾著血跡。嬤嬤身子一顫,低下頭。


    “侯府從前什麽樣,現在什麽樣?自我進門,這侯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樣不是我親力親為,婆母的衣食住行我可有半分輕待?就連婆母吃的藥都是我重金求來的。若是沒有我謝朝雲,這平南侯府裏頭未必還有老夫人。”


    強忍情緒,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我已交出府內中饋,連我跟鳶兒的衣食住行都由我的嫁妝裏出。這種情況下,婆母還要我拿出錢來給她買藥是何道理?嬤嬤若覺得委屈,咱們可上公堂,讓官家來斷一斷。”


    自古以來,就沒有婆母花兒媳婦嫁妝的道理。


    嬤嬤自知理虧,咕噥幾句想要離開。


    陸知鳶擋在門口,嬤嬤往左她往左,嬤嬤往右她往右。幾次之後,嬤嬤不耐煩了,問她想要做什麽。


    陸知鳶招手,示意流螢過來。


    “她是怎麽欺負你的?”


    流螢斜了眼嬤嬤,開始告狀。陸知鳶也不廢話,讓流螢掄圓了打回去。嬤嬤被打蒙了,先是謝朝雲,再是青枝,而後是這個黃毛丫頭。她氣得頭昏腦漲,捂著臉往福臨院走,撞上陸淮,又被訓斥一通。


    陸淮心情不好。


    依照慣例,外放歸來的官員不封即賞。他在渭南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然皇上劈頭蓋臉一頓罵。問了皇上身邊兒的公公才知道這頓罵是因朱國誌而起。


    這朱國誌是誰,皇上並不清楚,皇上在意的是朱老夫人在侯府門前說的那幾句話,在意的是被陸淮帶回來的那兩個孩子,尤其是陸錦瑤。


    外室生的孩子比嫡女大,外室是有夫之婦,還牽扯進了毒殺親夫的命案裏,傳揚出去,侯府顏麵何在,一國之君的顏麵有何在。


    謝陸兩家的婚是皇上指的,將陸淮調去渭南也是皇上的意思,若真如朱家所言,皇上該如何向謝家,向謝老將軍交代。


    公公提點陸淮,讓他與那兩個孩子撇清關係,都尉府的案子也要避嫌,無論季婉婉是生是死皆不過問。他要操心的是皇後娘娘籌辦的賞菊宴,若陸家能在賞菊宴上拔得頭籌,加上他外放渭南的功勞,入戶部或工部辦差就是鐵板上釘釘跑不了的。


    陸淮火急火燎去了謝朝雲的院子,聽丫鬟說她在芳菲院,又折了回來了。進院門時,正聽見青枝與謝朝雲說話,話裏話外多有埋怨。


    想到季婉婉還在都尉府的大牢裏,想到自己再也不能認回一對兒親生兒女,想到季婉婉是被陸知鳶從市場上買回來的奴隸指控的,想到他在皇上跟前挨了罵,就一肚子火。


    抓住謝朝雲的手,將她拽起來。冰冷的目光對上她略微泛紅的眼眶,倏地一愣,下意識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謝朝雲掙脫,搖頭:“沒事。”


    “你沒事我有事,你可知道我在皇上跟前挨了罵。”


    陸淮譏諷,俊美的臉龐上滿是憤怒:“要不是你那個寶貝女兒,婉婉怎會入獄,皇上又怎會因為她的事情責怪於我?謝朝雲,你可知你毀了我前程!”


    謝朝雲看著麵前這個有意顛倒黑白的男人,覺得異常陌生……不,不是陌生,而是她從未認識過真正的陸淮。


    陸淮見她不說話,道是她心虛,壓了壓心頭的怒火,大度道:“婉婉的事情就不與你們母女計較了。賞菊宴在即,萬不可出錯。鳶兒不學無術,斷不能去宮內出醜。依我看,就由錦瑤頂替鳶兒,權當是彌補你們母女對婉婉犯下的過錯。”


    謝朝雲垂下眸子,道:“侯爺是不是吃錯藥了?”


    “謝朝雲!”陸淮氣得砸桌:“你真是越發不懂事了!你看看你,哪裏還有一點兒當家主母的樣子。”


    “妾身今早剛照過鏡子。”謝朝雲抬頭看他:“季婉婉入獄是因為她涉嫌謀害親夫,朱國誌死時,鳶兒尚未出生,欲加之罪也沒有侯爺這麽個加法。那個奴隸,妾身已經解釋過了,不願多費口舌。倒是侯爺,若非您與季婉婉糾纏不清,皇上怎會怪罪?”


    謝朝雲看向陸淮,“侯爺莫不是忘了,陸錦瑤與侯爺沒有半分血緣關係,她憑什麽替代我的鳶兒進宮!”


    陸淮掐住謝朝雲的脖子,自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幽怖的笑聲:“謝朝雲,你敢說你沒在水碗裏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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