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婕寧離開後,程亦安和吳謝池複盤這場問詢。


    對於徐婕寧身上的嫌疑,程亦安和吳謝池都認為她不可能是殺害徐曉傑的凶手。


    原因很簡單,隻要有徐友昌在,有徐友昌代孕的兩個男嬰在,徐曉傑的死亡就不可能給徐婕寧帶來任何實質上的利益。她在徐家的地位不會有根本上的改變。


    既然如此,一個受過高等教育極為聰明清醒的女人,實在沒有必要去冒著自毀的風險去殺人。


    在徐婕寧離開前,吳謝池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是問她,她認為這個徐園裏,誰和徐曉傑有仇,最有可能殺害他。


    徐婕寧想了很久,最後才謹慎地說,徐友昌的司機老錢和徐曉傑可能有過節。


    原因是,徐曉傑總是擅自動用徐友昌的車,他明明自己有很多輛豪車,但是卻總是惦記徐友昌的車,導致很多次徐友昌用車時車輛被占用或者車輛被折騰得不成樣子。


    徐友昌不會去罵徐曉傑,但是卻會把火氣撒在司機老錢身上,為此扣了老錢很多次工資。老錢也曾經抗議過讓徐曉傑不要隨便開徐友昌的車,可徐友昌不管束徐曉傑,徐曉傑根本不會聽一個司機的話,老錢隻能被動承受徐友昌的痛罵和經濟損失。


    徐婕寧曾看到過幾次司機老錢和徐曉傑低聲商量,最後又被迫忍氣吞聲。


    “這樣說來,司機老錢對於徐曉傑是有怨恨情緒的,作為動機來說,是合理的。下麵要看他的作案時間是否滿足。”程亦安在本子上記錄下司機老錢的信息。


    “我覺得有一點違和,根據徐婕寧提供的信息,我們很容易想象到司機老錢的形象,一個受氣的好脾氣的打工人,他之所以受委屈卻沒有走,說明他想要賺這份錢,既然他要賺這份錢,又怎麽會殺人砸了自己的飯碗。”


    吳謝池倒是有不同意見,他端著茶杯慢慢晃著,茶香四溢。


    徐家的管家不光給他們安排的茶室用作問詢,還讓人泡了上好的紅茶以及茶點送來,十分的有大戶人家的氣度。


    程亦安反駁道:“司機是除了秘書之外與徐友昌關係最密切的工作人員,知曉徐友昌許多私密事情,資料上說,老錢在徐家工作了有十五年,工作了十五年之久,應該算是徐友昌的嫡係了,這樣的人,在徐氏集團應該是可以橫著走的,誰不對領導的司機禮讓三分呢?可徐曉傑卻不,他還屢次給老錢製造困境,害老錢被徐友昌責罵甚至罰款。徐友昌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偏袒,老錢不可能不埋怨。矛盾日積月累,一朝爆發。這個邏輯線是通暢的。”


    “那我們就見見老錢,問問他對徐曉傑的死是個什麽態度!”


    很快,司機老錢被女管家帶到了這間茶室。


    司機老錢全名叫錢忠明,今年五十四歲,看長相是個十分堅毅忠誠的麵相,臉型方正,濃眉大眼,很像古裝片裏那種守城大將的角色。


    但是他一開口講話,麵相上的那種威嚴霸氣就蕩然無存了,因為他的嗓音很柔和,聽上去就感覺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警察同誌,你們好。”


    錢忠明很客氣地問了好,然後就規規矩矩地坐著,表情很淡定。


    程亦安也態度溫和地回道:“你好錢師傅,關於徐曉傑的死,我們警方這邊已經有了初步調查結論,想向你再了解一些情況,請問你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提供嗎?”


    錢忠明似乎沒想到警方居然會上來主動為他撇清幹係,一時之間竟愣住了。


    “錢師傅?”


    錢忠明一個激靈,連忙答道:“我和徐曉傑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誰和他有仇要殺他。”


    “哦?”程亦安狐疑地打量著錢忠明,語氣沉了下來,“可是錢師傅,我們可從來沒有對外公布過徐曉傑是被人殺死了啊,此前徐友昌一直說徐曉傑是因為停電意外失足落水的,你怎麽知道徐曉傑是被人謀殺的呢?”


    吳謝池麵上表情不變,暗自有些想笑,程亦安每次在問詢時都有她的小妙招,讓人看著都覺得十分鮮活生動。


    這份鮮活生動也就隻有吳謝池欣賞了,錢忠明卻是臉色煞白,表情都僵住了。


    程亦安不給他思考的間隙,立刻追問道:“你和徐曉傑的死是否有關,否則為什麽你一口咬定徐曉傑是被人謀害。連他的親伯伯都覺得徐曉傑是意外身亡。”


    “我、我沒有殺他呀!”錢忠明連連擺手,之前的淡定蕩然無存。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認為徐曉傑是被人謀殺。”


    錢忠明下意識擦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結結巴巴地說:“我其實不能確定他是被殺的,隻是失足落水這個解釋太沒道理了,徐曉傑又不是第一天在這個徐園住,他從小住到大的地方,地下幾塊磚,哪裏有石頭,他門兒清啊。怎麽可能因為停個電就直挺挺往遊泳池裏跳?這不可能啊!”


    “除了這個原因呢?是不是還因為徐曉傑和人結仇,有人報複他?”


    錢忠明目光有些遊移,他挪開視線,看向茶桌上的擺件,低聲說:“主人家的事情,我們這些下人怎麽知道。”


    程亦安正色道:“錢師傅,新中國都成立七十五年了,舊社會都沒了,哪兒來的什麽下人?你隻是為徐家服務的工作人員,用勞動交換報酬,哪裏算什麽下人,你不要妄自菲薄自輕自賤。”


    聞言,錢忠明眸光輕閃,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有話要說,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擠出一個笑容來,低聲說:“謝謝您警察同誌,您是讀過書的人,有見識有教養,把我們當人看。但是徐家人不是這樣的,徐曉傑這人吧,我也算看著他長大,他十五歲的時候,我就來徐家了,他小時候雖然調皮搗蛋,但本性不壞,隻是長大後,性子就開始有點歪。”


    說到這裏,錢忠明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連忙住了口,不肯再說下去。


    對著程亦安疑惑的眼神,錢忠明麵露難色,澀聲道:“警察同誌,我知道你們想破案,但是我人微言輕,還要在徐家混口飯吃,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說多說,會砸我的飯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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